“賦稅?”這兩個字被沈霜眉咬得很輕,彷彿有些不敢置信。
李玄都乾脆收回擊,沉默半晌後,悄悄開口道:“進城吧。”
李玄都頓了一下,道:“我那三畝地步,能夠算是最上等的膏壤肥田,收整天然極好,可換成普通百姓人家,多是瘠薄地步,哪怕是整日整月都用來勞作,一旦碰到年景不好的時候,還是不敷充饑,除此以外,他們還要交納賦稅,其餬口之艱钜,難以設想。賢人言,苛政猛於虎,絕非誇大虛言。”
李玄都入住以後,胡良帶著小丫頭去大堂用飯,李玄都和沈霜眉因為冇有食慾,便留在後院中。
沈霜眉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話,卻又不知從何提及,終究化為一聲沉沉感喟。
沈霜眉是真的不敢置信了,對於出身於官宦世家的她來講,向來都是以為不納賦稅是天經地義之事,倒是從未想過這些。
李玄都和胡良駕車,緩緩慢行,胡良一看便是江湖人的做派,實在當真提及來,人靠衣裳馬靠鞍,固然有“穿上龍袍不像太子”的說法,但很大程度還要看身上的穿著打扮如何,當年的胡良穿上副總兵的武官袍服,那也是一方領兵大員。此時李玄都單獨坐在車廂中,倒是一身墨客儒士打扮,再配上手中摺扇,便是妥妥的江南名流做派。
李玄都手中把玩著一把摺扇,十二檔,紫檀扇骨,金紙扇麵,扇麵上冇有山川,冇有美人,隻要這首七言詩。
這是當年張白圭所贈,詩也是由他親筆題寫。
沈霜眉第一次聽李玄都提及他的過往經曆,她隻曉得李玄都在帝京一戰以後就不知所蹤,卻不曉得他在這段時候中到底做了甚麼,此時不免震驚非常,並且她還從李玄都的話語入耳出了些許彆樣意味。
李玄都接著說道:“百姓之苦,我經曆了大半。當年張相對我說過,‘時也命也,儘人事方能聽天命,先要做到儘人事,然後等天命’,我感覺這句話冇有錯,就拿你要查的案子來講,遼東金帳年年侵犯,西北亂軍年年殘虐,危及天下,但是國庫年年空虛,乃至將士軍餉糧草都要東挪西湊,寅吃卯糧,可卯糧吃完以後,另有甚麼可吃?這些事如果隻是抓幾個寺人能夠說得疇昔嗎?隻要天下大弊一日不革,就算抓了這些寺人,還會有其他的厥後人前赴後繼,抓不堪抓。或許你會感覺我過分過火,凡事都要漸漸去做,可幾百年的時候疇昔了,可曾有過半分竄改?反倒是愈演愈烈!”
沈霜眉溫馨聆聽,心頭上儘是哀思之意。
李玄都伸脫手指,指著那座望樓的問道:“那是宋老哥曾經提起過的聽雷樓?”
李玄都的眼神中透暴露追思,輕聲道:“霜眉你家世代為朝廷效力,自是與貧賤二字不沾半分,以是那是一種你們從未經曆的經曆,說簡樸些,八個字足以概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到了江南,初春季氣仍無太多涼意。
沈霜眉從未去沉思過這八個字究竟有甚麼深意,默唸一遍以後,搖了點頭。
沈霜眉坐在不遠處的,獵奇問道:“紫府不像是劍客,也不像江湖人,倒像是個讀書人。”
李玄都合起摺扇,輕歎道:“紙上空談,於國無益,當年提三尺劍報國,亦是壯誌難酬,事到現在,我也不知路在何方了。”
沈霜眉望著麵龐澹泊的李玄都,心底彷彿被甚麼東西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