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梨手心細汗未褪，趕緊高興一揖：“誒，謝過各位嬤嬤大人！”

那少女聲兒清靈省慎，聽著是與疇前阿誰女人分歧的。阿誰女人的臉上是藏匿的情與怨，帶著一種求而不得的悲愴氣味，聲兒也是高麗女子特有的嬌斂；這丫頭的臉上倒是潔淨寧柔的，像一張未染濁塵的白紙兒。

那中年婦人臉上的澀惶，陸梨眼角餘光天然也瞥見了。說來宮正到底是六局裡一等一的官兒，此後打交道的還多著呢。陸安海打小總教誨她，不到萬不得已時莫把路走絕，這會兒看到大師哥站在天子背麵，猜著必定是吳爸爸不放心用心譴著來的，她內心也就穩妥下來。

多少年冇有呈現過，今兒卻從一個小宮女的手裡再現。他想起早上吳全有特地叫他來禦花圃送冰鎮狀元紅，也冇和他說啟事，是以路過陸梨身邊時便不自發地看了一眼。些微麵善，卻又想不起來在那裡見過，算了，他也是個不愛多問的性子，便直往陸梨的小灶上看去。

錦秀也亂了，分不出，那樸玉兒莫非來轉世脫胎了麼？老梧桐下颳著輕風，從天一門下緩緩拂來，那風吹著枝葉簌簌響，就彷彿有甚麼陰魅輕踅而來。抵在她的耳畔飄忽淺蕩，她嗚嗚地說：“江錦秀……你害我……害了我不幸的兒……”俄然又陰狠：“我老是不會輕饒了你！”

話音未落，那廂天子已經一勺用下。

見她如許說，趕緊柔聲道：“得以服侍娘孃的炊事，是奴婢的幸運。”

但那小寺人打小可算得精，內心跟明鏡兒似的，可不愛輕饒好人哩。陸梨還是要嚇嚇孫宮正的，因而便答道：“回萬歲爺，奴婢原也是用著肉來的，隻因臨時發明那肉不太安妥，這邊改用了豆腐。老祖宗們慣把豆類稱作素肉，夏季裡食豆腐可潤肺醒脾，和著荷葉一塊兒燜，倒恰是一道適口又攝生的菜肴。”

天子問她：“味道如何？你上回惦記的荷葉粥，便也是這個丫頭煮的。倒是心巧聰明，弄胭脂和調膳樣樣叫朕開眼。”

可陸梨曉得她不是，她打四歲起就瞥見她臉孔神采地站在宮牆下，命宮女給宮女互煽耳光；她不出聲不露麵的，就靜悄悄把萬禧毒崩了，緊跟著陸爸爸就為她頂了罪替了死。

尚宮嬤嬤與尚食女官交語了幾句，轉而看過來，對陸梨笑道：“放你半日的假，下午的紙考便免了。這二天把手上的活兒弄好，也不消比及放榜，後日就過來上差吧。”

可現在還不能恨她，得學著藏拙哩，老寺人打小的諄諄唸叨可不能夠健忘。陸梨緊了緊手心，儘力停歇著心口的亂跳，隻是柔聲應道：“回康妃娘娘，奴婢叫陸梨，今歲十四了，故鄉孃親常喜下廚養花，奴婢隨在身邊略學了些技術。得蒙娘娘嘉獎，奴婢愧不敢當。”說著唇瓣悄悄一含，迫本身按製跪下。

“愛妃……愛妃在想甚麼？”聞聲天子又喚她，還親身把勺子遞到了她嘴邊。當著宮人，這但是楚昂賜與她的天大的臉麵。當年天子從了她的愛意、臨幸了她，原是承諾了此生除他本人以外便無所得，是以這些年很多事上都會給她一些體恤，比如因為宮人們私底下群情她的宮女出身，他就會偶爾在公家場合給她抬一抬臉。雖知貳心中並無多少愛，但也算是一種因為悉心相伴而賜與的賠償了。

那女人十四高低，柔韻的瓜子臉龐，膚若凝脂，鼻若瓊瑤，眉梢眼角的一顰一笑……太像了，就彷彿是當年阿誰高麗送來的貢女活脫脫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