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起吧。”梁澄開口道:“流雲飛月,你們等下便向父皇稟告,太子昨夜俄然驚醒,披髮跣足奔珍寶殿,跪於佛前,淚流不止,而佛像亦留下眼淚,太子拜彆後,佛像上的淚痕又不翼而飛。”
流雲飛月對視一眼,雙雙跪下,“若殿下還需卑賤,願效犬馬之心,雖蹈死而不悔。”
梁澄回到精舍時,揮退統統侍衛,眼尾掃過一處,恰是暗衛所藏之處,眼下他必須當即搬去禪室,以表誌堅,隻怕現在他要削髮的動靜已經傳遍全部東都,未幾時父皇定會派人過來。
“殿下三思啊……”
梁澄向著皇城方向負手站立,目光幽遠。
梁澄垂眸,看著腳邊的暗衛,心境一時有些翻湧,大齊自建國,皇室就設有兩衛,當然世人隻知明麵上的從龍衛,不知另有一衛,便是司暗衛之職的無影衛。
“不敢當,”梁澄側身遁藏,“如此便有勞法師為弟子空出一間禪室,弟子願日日誦經,為百姓社稷祈福。”
梁澄忍俊不由道:“不消,還像之前一樣吃,不過不能叫寺裡的師父們發明。”
“好了,從速叫人過來清算一下,我們這就搬去歸真居。”
終究有人吃緊喊道:“殿下千萬不成!”
饒是平靜安閒如覺非,此時也不免動容,信了梁澄方纔所言,因而深深回禮道:“阿彌陀佛,殿下仁厚,老衲心折。”
“那殿下呢?”
梁澄哪還不曉得安喜平是在擔憂本身真的削髮,隻是恐怕要讓他絕望了,他摸了摸安喜平的頭,對方固然大他四歲,但是長了張娃娃臉,身量也不高,看著就好似十六七的少年郎,是以梁澄總忍不住摸對方的腦袋,他說:“喜平,今後不要再叫我殿下了。”
流雲飛月:“殿下,卑賤向來不知如何活在人前。”
身材的殘破,並未讓他長成脾氣乖戾,喜怒無常之人,反而因為李後對他不靠近,明元帝待他以君臣之道,兄弟明麵上恭敬,公開裡算計,他更加珍惜每一份至心。
如此,底下百官頓時明白梁澄情意已決,一個個麵如死灰,不知如何向天子交代。
無影衛的暗衛皆是來源潔淨的還在繈褓當中的孤兒,隻儘忠於天子,十歲那年,邙山秋狩,他追著一隻野兔,半途竟然跳出一隻吊睛白額大虎,邙山獵場向來用於皇家秋狩,早就將統統猛獸趕走,按理不成能會有白虎呈現,梁澄避無可避之下,竟跌下飛瀑,所幸那飛瀑彙入丹陽渠,水勢漸緩,梁澄醒來後便發明本身躺在一間竹屋裡,應是被人所救,隻是厥後,不管如何查,也查不到當日救他之人是誰,隻在那間竹屋裡發明半枚雙魚玉佩,梁澄便一向收著。
這回梁澄乃至不再自稱“孤”了,覺不法師到底也算得道高僧,除一開端被俄然驚到,以後便一向肅立一旁,不發一語,固然心知太子本日所為定會為他惹來費事乃至是天子一怒,神態卻還是安然。
說罷,便來到大相國寺方丈覺不法師麵前,合掌道:“還請法師為末學剃度傳戒。”
梁澄說完此番話,不及世人反應,便回身解下帽帶,雙手平舉,摘下九旒冕,抽出豎發所用的犀角簪導,頓時,一頭墨發如瀑瀉下,北風掠過,三千煩惱絲紛繁揚揚。
流雲飛月跟著他的時候也不過十五歲,或許是因為每年除夕夜伶仃為他們留的年夜飯,或許是因為送了他們一人一套刀槍不透的玄金軟甲,或許是因為平素不經意的點點滴滴,總之,有一日,兩人跪在他麵前,發誓儘忠,不再向父皇通報東宮職員來往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