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公子下了車,拾階而上。
桓瓖卻轉向我,目光意味深長:“不過有霓生在,想來不必擔憂你的性命。”
大長公主一貫的蜜語甘言之態,就算不久以後就要下狠手,也仍然對韓舒等荀尚翅膀和顏悅色,稱其為保太後安康夙夜戍衛勞苦功高。說到動聽之處,還令人給他們賜下財帛和酒食,覺得犒賞。
申時今後, 路上便要戒嚴。故而事不宜遲,我該當現在就去籌辦, 在公子分開以後就出門。但想著這些, 我卻心猿意馬。
他神采自如,全無沉重之態。
心中長歎一口氣,我將心一橫, 走出門去。
又被他看破。
我不覺得然:“公子不感覺遠罷了。”
桓瓖不著陳跡地瞅了瞅身後,看到隻要我跟著,彷彿放下心來。他的聲音從牙縫裡出來,低低道:“你當真不怕死?”
韓舒等人對此非常受用,對大長公主的犒賞欣然收受。
公子方纔的聲音猶在耳畔。
太後宮的宮衛本來就未幾,隻要五十餘人。現在又因為翦除荀氏翅膀,去了一半。剩下的人手,要保衛偌大的宮室,乃是捉襟見肘。殿中諸將雖是倒荀這邊的人,但他們要守住全部內宮,亦得空分兵過來。永壽宮隻得翻開衛尉的械庫,給平常的宮人內侍也發了兵器,以圖防備萬一。
徹夜最凶惡的處所, 無庸置疑就在宮城以內。
太後和大長公主卻毫無欣喜之色。
因得大長公主的酒食,韓舒等人全無防備,被拿下時,還覺得是要架著他們去安息,嘴裡喊著“我未醉”,然後,就被堵上布,捆了起來。
戴芾脫手,就在戌時二刻。
冤孽……
大長公主答道:“恰是。母親上回還給了她犒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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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卜了。”我嘴硬道。
“公子怎不問我那卦象是凶是吉?”我問。
公子一起未曾說話,我看看他,有些獵奇。
太後非常沉著,應許公子留下以後,她表情彷彿變得甚好,規複了昔日的慈愛之色,讓近侍給公子呈上各色小食,又問起他邇來之事。在家做些甚麼,看了甚麼書如此。
——“聽話。”
我也看著他,麵帶淺笑。
說罷,他笑笑,自顧而去。
看到公子在此,他也暴露訝色。
宮門早已下了鑰,太後精力矍鑠,全無方纔的病弱老邁之態坐在堂上,將戴芾任為永壽宮衛尉卿,率衛士扼守各處流派。
“我記得,就是她,可為元初擋災?”她問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目光不定,少頃,笑了笑。
公子將管事叫來, 將府中的事件交代了一番,方纔登車。
他未幾廢話,道:“太後宮中的那些特工乃是毛病,內裡一旦肇事,隻怕對太後倒黴。”
是夜亥時,左衛殿中將軍庾茂與右衛殿中將軍程斐奉太後聖旨來到慶成殿前,宣讀了荀尚的諸多罪行,令免除太子太傅等一應官職,儲存爵位,離宮回府等待發落。
落日在天涯墜墜半掛,隻剩下了半邊臉。晚風吹過殿前寬廣的空位,很有幾分涼意。
永壽宮中也冇有人歇著。
荀尚聞言,自是驚怒不已,要去殿前實際,被身邊謀臣攔住。世人皆言此乃太後和皇後之計,荀尚一邊令人鎖死各處入口,一邊與幕僚告急商討,往東宮和宮外各處宿衛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