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衝靠在褥子上,手捂住腹上的傷處,緩了緩,看向我。
在沈衝遇刺後的第三日,豫章王就來看望過。
我謙道:“表公子初誌高義,我不過曉得些旁事罷了。”
沈衝冇有答話,卻道:“你會做針線?”
“夢見你那日在元初書房外插的花。”沈衝道,“甚是都雅。”
寧壽縣主歎一口氣:“府中現在除了父王便是我,常日事件煩瑣,父王得空兼顧,隻好由我來看望。”
“表公子該服藥了。”我很有耐煩地說,“服了藥再安息,如何?”
他的身材仍衰弱,說了些話以後,又用膳服藥,已經用儘力量,不久又昏昏睡去。
沈衝問:“我昏倒之時,是元初將你尋來的?”
那邊衣還剩些針腳未曾做完,我拿起來持續縫。
我將一碗粥端過來, 用湯勺舀起, 悄悄吹散上麵的熱氣, 喂到他的嘴邊。
是寧壽縣主。
惠風常常提及公子時,總說就算他隻是對她暴露一個淺笑,她也甘之若飴。
我也笑了笑。
我訝然,看著他。
“霓生,我方纔做了夢。”他說。
一旁侍立的惠風瞥瞥我,不著陳跡地翻了一個白眼。
“可另有一事,表公子必是不知。”我說,“孤竹國便在厥後的遼西郡之地。商占有中原,東為東海,西方、南邊皆為方國所圍,為北方地廣人稀,能夠退守。孤竹國橫亙北境,本乃咽喉,然自從伯夷叔齊出走歧周,孤竹國因君位空懸墮入表裡交困,為山戎攻破,商紂北退有望,隻得眼睜睜看著周人殺來,在朝歌自焚而死。”
“表公子這傷比不得平常,還是要耐煩纔是。”我說著,將他身上的被子拉上,給他蓋嚴實些。
我說:“謝我何事?”
他吃不得很多, 小半碗以後, 即點頭說吃不下了。我不勉強他, 少頃,又端來藥碗。
“我在想伯夷和叔齊。”我說。
我說:“非也,此乃萬事有因。商紂殘暴,乃至滅亡,此乃天命。而伯夷叔齊疏忽於此,而隻糾結於忠孝人臣之謂,殊不知其道本已空虛,為之身故而博來名聲,亦不過徒有其表。”
“你救我之事。”沈衝的聲音暖和,“這是第二次。”
“哦”我問,“表公子夢見了甚麼?”
沈衝道:“與淩晨無甚不同。”
我說:“伯夷和叔齊本是商時的孤竹國王子。孤竹國君歸天時,本以叔齊為新君,但是叔齊以本身是次子為由讓位於宗子伯夷,而伯夷覺得讓位有違父命,對峙不受。厥後,二人聞知西伯侯有德,便乾脆去往歧周。武王伐商,伯夷叔齊以不孝不仁為由,叩馬而諫;武王克商以後,二人恥食周黍,餓死首陽山。”
過了會,我將衣服抻了抻,不經意地抬眼。毫不料外,正對上沈衝的視野。
實在除了皇家,豫章王與淮陰侯另有些親戚。豫章王後陸氏與淮陰侯夫人楊氏是表姊妹,因得這乾係,豫章王百口來到雒陽以後,兩家經常來往。故而當時在雲棲寺,寧壽縣主與我提及過沈衝。
我謙遜道:“此乃公子福澤厚廣,奴婢不過幫助。”
沈衝沉吟,道:“如你所言,若伯夷叔齊未棄國而去,商紂便不至滅亡,此方為忠?”
看著他喝了水以後重獲重生的神采,我忍俊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