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家底太薄,不必然能贍養早產的女兒,梁大人又在國子監為官,冇甚麼根底,本就辦事不易,叫人曉得他的女兒是個缺胳膊少腿的,還不曉得要添多少風言風語。
哪曉得她們兩個還在爭著,四更時,姐兒還是冇氣了。
謝箏深深看著梁夫人,道:“衙門裡想問三孃的事情。”
婦人連聲感喟,引著謝箏往裡頭去:“自打鄭夫人過世,我們夫人就病倒了,大夫請了,藥也用了,不見轉機,我們老爺也急得不可。”
“鄭夫人的一些事兒,衙門裡想問問梁夫人,隻因梁夫人病著,又是女眷,衙役們不好來叨擾打攪,我曉得事情來龍去脈,就幫著跑個腿。”謝箏頓了頓,又道,“夫人身材如何?”
鄭夫人的意義是等天亮了去國子監尋梁大人返來,梁夫人卻不承諾。
謝箏一邊說,一邊留意梁夫人的反應。
“媽媽,”梁夫人打斷了謝箏的話,與那婦人道,“哥兒在屋裡安息吧?媽媽去看著他,免得他調皮,又打翻東西。”
她明顯是謝箏,卻成了阿黛。
謝箏本就不好受,又見不得眼淚,叫梁夫人一招,內心傷得短長,死死掐著掌心才忍住了。
謝箏垂下視線,如昨日料想的一樣,若無實證,不管梁夫人隻是傳聞過三孃的事兒,還是她就是三孃的母親,她都不會承認。
跟著她的一字一句,梁夫人的眉心皺起,若不是極其強撐的,彷彿是要用雙手捂住耳朵再不聽一個字了。
歲兒一張小臉糾結:“我不曉得,冇傳聞過呢。”
謝箏見了禮。
她也顧不上那些,不讓謝箏叫婦人出去擦拭淨麵,頂著一口氣,道:“你說得對,三娘不幸,她姓梁,我又不敢承認她姓梁。”
歲兒擠出笑容,向婦人先容了謝箏。
“夫人,”謝箏歎了一口氣,“三娘是個不幸孩子,不是因為她有殘破,不是因為她早夭,而是因為直到二十幾年後,她的母親還是不敢認她,不敢承認她是本身的孩子,不敢在功德簿上寫上父母兩邊的名字,知名不怕,怕得是連姓氏都丟掉了……”
“衙門裡查了功德簿,”謝箏坦言道,“每一年去添香油燈草的都是鄭夫人,但功德簿上的名字是……”
那裡曉得,孩子落下來,少了一條胳膊。
鄭夫人與她交好,倉促趕過來,她身邊又有個懂的婆子,便幫梁夫人接生了。
謝箏和歲兒在廡廊上等了會兒,婦人出來稟了一聲,才又出來請她。
梁大人在國子監仕進的第三年,她懷了三娘。
婦人一步三轉頭地出去了,梁夫人苦苦一笑,道:“名字是誰的?”
兩人到了梁家外頭,歲兒敲了門,隔了會兒,纔有一婦人小跑著來開門。
謝箏想,梁夫人就是三孃的母親了,唯有母親,在聞聲這些事情時,纔會痛苦之情溢於言表,即便她嘴上不認,她的神態行動都已經承認了。
她是個有殘破的姐兒,她生來就比平凡人少了一隻胳膊,或許恰是因為這類殘破,她纔沒能活下來。
梁夫人的眼中滿滿都是淚水,她的身子伸直起來,掩麵痛哭。
“實在,我最怕的是他為此怪我、怨我,趕我下堂,”梁夫人的眼神浮泛,喃喃道,“若他得一個短長的嶽家,許是官途昌隆……”
三娘是永正五年三月初三出世的,初四就短命了,週年忌辰時,鄭夫人亦或是素素在寧國寺給她點了長明燈,這二十餘年間,從未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