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麵鋪有一幅產自舊玉徽皇朝貢品薛美人宣紙,那塊澄乳硯尤其來源不凡,出自朱雀邊疆斧柯縣,一等一的魚腦凍質地,令媛難買,這文房風雅,講究好硯用淨水,執慣用之筆,鋪陳腐之紙。一葉知秋,觀書桌獨到風景,可知王妃是清雅入了骨的文士,她親身研磨,挑了一支沉香木硬毫筆,凝神靜氣,洋洋灑灑謄寫了一幅草書《山坡羊》,繼而換行書《朝天子》,再是正楷《西江晴雪》,勉強靜下心,她抽出一隻小羊毫,咬了咬牙,左手提筆,新放開一張宣紙,用從未公之於眾的妍媚字體寫下“水天一色”四個字,隻是第五個“俏”,羊毫彷彿驀地間重如千鈞,如何都寫不下去,王妃冷哼一聲,狠狠摔下筆,將那張上等宣紙揉成一團。
體內八尊大菩薩,陳青牛都得謹慎翼翼服侍著,在蓮花峰上不吝用氣運做餌料,最是蠶食豪飲,崔王妃在丹青書法上不管如何成就驚人,在這份買賣上,畢竟存了幾分不敷刻薄的女民氣機,她料準了即便將數千尾錦鯉贈送那登徒子,又何妨?小小方士,總不至於將整座魚池也搬走吧?隻可惜撞到冇法用常理推斷的陳青牛,也算她撞到了鐵板。
陳青牛正心疼一副墨寶換半卷《黃鶴飛昇經》的買賣虧了,當下就籌辦為所欲為一番。
白猿淺淺一笑,不為所動。
雙眸一赤一黃,非常鬼怪燦爛。
陳青牛本覺得崔幼微一幅字撐死了能上翡翠樓,未曾想如此值錢,麵劈麵前娘子的讚譽,皮笑肉不笑,安然受之,就當是替崔大師采取下。櫻桃不愧是紅樓最破鈔銀兩的樓船,矗立在販子百姓眼中可算幾近接天,總計六層,船內竟有那小橋流水亭榭樓閣的江南風情,歡迎陳青牛的二八嬌人在樓船下屬職禮節,樂律歌舞資質平平,卻寫得一手妙字,尚未破-瓜的清倌兒一枚,這一起領著陳青牛,身材婀娜誘人,氣態卻雅正,難能寶貴,陳青牛心想比起當年琉璃坊,紅樓的確要勝出一籌,她自稱白猿,特地指明非鴛鴦的鴛,而是猿猴的猿,彷彿她自個兒感覺好笑,掩嘴悄悄嬌笑,一點不懂情味風月的陳青牛倒是無甚感受,隻是客氣擁戴著勾了一下嘴角,隻顧著打量樓船繁華裝潢,這讓清倌兒有些難堪,不過粉飾奇妙,陳青牛大大咧咧落座後,她親身煮了一壺涼州千裡以外送至涼州的雄黃酒,這酒入嘴順滑,後勁倒是霸道實足,白猿本意是想讓這位公子哥藉著酒勁揮毫潑墨,這以後,可否春宵一刻,不好說,普通來講她的初夜必須顛末大嬤嬤點頭答應才氣交出,非雅士即豪客,實在心底,她對這個喝了半斤酒竟然毫無醉意的挎劍公子好感頗多,生得俊美,卻毫無大多涼州紈絝的脂粉氣,挎了一柄好劍,豪氣肆意,何況他還交上了一幅上品好字,想來是大族流派裡出來的世家後輩,就在白猿暗裡情竇微開的當下,不解風情的陳青牛扯出一句大煞風景的話語:“傳聞這艘樓船上有一名貌似崔大師六分神似四分的姐姐,女人可否引見?”
謝石磯向來都是少說話多做事的絕好主子,這就去守在院門,一女當關萬夫莫開,也是奇景。
陳青牛盤膝坐下。
白猿心有怨氣,臉上如常溫馨婉約,隻是言辭不經意間多了幾分刺頭,“公子,白猿冇傳聞過。再者,紅樓怎會有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動,想來是有人以訛傳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