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詩痕也不敢多說甚麼，瞥了我一眼，隻得回身去了。

我從未見過風校書這副模樣，彷彿那位竹公子的病情不輕，她也非常在乎體貼；我不由想起她過往的行動，起碼在我來萼樓的這段光陰裡，她一貫都是世事膩煩、慵懶倨傲的姿勢，這回竟如此落空常態？

我如芒在背，那些話再聽不下去了，拿眼偷看中間，好些人都去台階上舉燈張望，我便也假裝去看的模樣，把腳挪到敞軒外，心中驀地冒出一個動機，剛纔偷肉吃的會不會是消逝數日的王八寶呢？

“嗯？”我轉頭看時，是詩痕。

“好吧。”我不知如何，聽到這話時就感覺內心一沉，有很不好的感受；果不其然，到“風露人間”後，拉小玉香她們幾個婢女扣問，都眾口一辭說九妹早就歸去了，今後再冇人留意過她去那裡，我一急之下道：“莫非、莫非被帶去做玉麵丸了？”

趙不二做的蝦鮓，是用去掉殼須的生大蝦，每斤一兩鹽壓乾，然後插手香油、椒、炒過的蛤殼、蔥薑封閉一段時候貯香的。

“咕咚”一聲水響，彷彿有重物落水，世人都微微變色，就聽有人喊：“他跳進水池子裡不見了！”

“嚇？”我也一口氣憋在喉嚨裡瞠視著他，“看我？不必了、不必了！”我冒死擺手。

在院子角落裡一邊削梨，雙手固然凍得冰冷疼痛，但腦筋裡卻莫名地想起疇昔夏季時候，在家劈麵的柳青街歡香館裡，桃三娘夏季常做醃冬芥菜梗子，那口味脆響鹽鮮，佐粥下飯都是非常甘旨，隻可惜今後吃不到了吧？我不由抬眼看天，在萼樓的光陰太久了，竟連心傷也減淡，除了經常擔憂在外的小琥，我把每月人為叫趙不二通報給他，他也會捎來幾個字的小信，多少算是最可欣喜的事。

春陽把他舉到麵前，“讓他帶你去就行。”然後把小孩往地上一扔，“去吧。”

“本來是你呀。”我舒一大口氣，“嚇死我了。”

碧蘢夫人就體貼腸道：“那少喝兩杯吧，要不搗點梨汁攪在熱酒裡？”

那竹公子笑，“離梧這是說的《雞肋篇》，宋時南人罕作麪食，有戲語雲：孩兒先自睡不穩，更將擀麪杖拄門，何如買個胡餅藥殺著！蓋譏不北食也。乃至當年金人攻宋失利後北撤，拋棄瞭如山的粟米，宋軍多湖廣江浙人，因不能食粟，竟日有餓死者。”

“咦？‘何如買個胡餅藥殺著’？小月女人還會做北食？”封離梧暴露讚歎神情。

“咳咳咳……”竹公子又是一陣咳，風娘趕緊給他拍背，一邊就朝碧蘢夫人抱怨，“這些人是白用飯的麼？看公子吃驚不適了，怎能就有雜碎混出去偷肉吃的？”

“是，公子想吃甚麼樣麪食？”我恭謹答問。

“出甚麼事了？”但我不敢去碰她的手，怕摸到骨頭。

我看他有點瘋瘋顛癲似的，小玉香從速寬解道：“因為竹公子這些天病勢有些減輕，封公子急得內心不好過吧。”

“就快到了，那邊的大槐樹就是。”詩痕走著走著，猛地收住腳，“誒？那邊甚麼聲音？”

好半晌封離梧才訥訥地自語道：“徹夜這北風，一眼都望不到絕頂。”

“貴重？”封離梧的手僵在那邊，臉上俄然出現苦笑，任由衣服滑落空中，“甚麼貴重不貴重，這六合以萬物為芻狗，我是甚麼東西？天下都能夠瞬息間翻雲覆雨，這麼一件衣服，有甚麼貴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