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春陽一手將我攙起來,我還在懵懂地四下張看,河邊早已看不到那位老太太的蹤跡,“婆、婆婆呢?”
“甚麼肚子裡?”我聽得一頭霧水,回身看他的模樣才曉得不對勁,“你如何了?我扶你起……”後半句話到口邊當即生生噎住了,因為我看清春陽隻是用一隻手撐著身子,藉著夜裡微小的光,我看到他另一隻衣袖完整濕透著黑血,幾近連成線的血珠從空蕩蕩的袖口滴答下來。
我卻冇發覺身邊的春陽漸漸失力地委坐到地上,我隻顧摸著水槽一疊聲地問:“真的回、返來了?那剛纔我們是在甚麼處所?”
但幾近也隻是一瞬,待我腳再踏到實地時,鼻端已經聞到熟諳的夏夜味道,展開眼環顧這周遭,我們二人如先時一樣好端端站在水槽邊,隻是抬首天空已墮入月色滿盈。
天角邊的色彩從深紫轉為深藍,一輪黃色玉輪垂掛在那方,彷彿在持續照亮大河上遠去人們的路。我再將一盞蓮舫魚放到水裡,燭光中呈現一對相擁的姐妹,也許就是夷光、修明二位吧?哦不,應是蕙兒和芸妞,我能認出芸妞的模樣,但蕙兒脖頸處的全部頭都冇了,隻剩下一手一腳的半截身子,但她倆仍然緊緊擁抱著對方,我用衣袖連抹幾把眼淚,還是忍不住蹲下抱住雙膝哭起來,直到一隻手搭在我肩上,我覺得是老太的催促,轉頭去看,倒是春陽。
“好。”我此次冇再多問,連續地,把每一朵蓮舫魚放入水中,它們無一例外都化現出女子的身影,隻是有的貧乏胳膊或者冇有雙腿,乃至隻剩下半邊頭顱……
“是,婆婆。”我揣著惴惴不安的情意把蓮葉托的蓮舫魚放到水麵。那汩汩的水悄悄漾起波紋,我看著蓮舫魚往河中飄去,那微微的火光中――
“嘩嘩”,身邊俄然聽到一陣淌水聲,我驚覺去看,卻瞥見一片金燦燦粼光躍入河中,開端的驚鴻一瞥掀起光閃的水花,便消逝不見了。
落日金黃色的光落在老太太的半邊臉頰上,她指著遠方,“順著水流而去啊,或許便能夠達到往生的此岸。”
冷風再度吹起的時候,河麵上覆蓋一層淡淡靛青的水汽,我捧著一朵蓮花站在水邊,在把它放進河裡之前,再回望一眼孤柱峰的方向,固然我不太懂鬼界儲存的殘暴,獨一的一點認知也都是從春陽身上得來的,但內心真的但願他和萼樓裡的那些女鬼們都能離開麵前的窘境……
“來,月上中天之前,必須把蓮舫魚都放完。”老太太又將一盞蓮花遞給我手中,我用力擦擦眼睛點頭接過來。這一盞蓮花放到水中,化現的是鄭梅夫,她在火光中褪下一身血跡斑斑的衣,並無聲地向岸上的我們附身叩彆……
春陽煞青的一張臉滿額的盜汗,但悄悄搖下頭,鬆垮的衣衿卻因他低身而“啪”地落下一個東西,他彷彿怕我瞥見似的從速撿起,但我藉著月色已經看清,那是一隻齊腕斷掉的手掌。春陽一邊將斷手揣回衣服裡,口上還故作平高山說:“不礙事,我姐姐方纔回餓鬼道為我去找母親的頭髮了,隻要用她的頭髮……就能把這斷手縫上……我總得把你送回人間,這也是饕……桃娘娘叮囑過的。”
我揉揉眼睛,遠去的火光之上攸然呈現一名女子淡淡的身影,冇有穿戴衣物且模糊還充滿暗色的傷痕,她像是悵惘地站立著。老太太又把第二顆蠟燭點亮遞給我,“這些,都用你的手放到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