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白花鈴望去,林木疏影間,模糊有一星燈火,細心辨識下,像是一爿棚屋,二人趕緊跑疇昔,踏上青石鋪就的途徑,本來是一方竹竿挑起的旗幡,幡上恍惚書著三個字,幡下是簡易搭的草頂泥棚屋,在這下夜時候又不見星鬥銀河的四更天裡,屋內卻有一口大灶燒得紅熱,半垂一方簾幕,幕後暴露的半張方桌上,瓜盆菜蔬八仙雲集,藉著牆頭一盞燈火明昧掩映間,是位窈窕女子的身影在砧板前繁忙,板上花肉骨段憑她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切刀桀桀斬切,竟好不熱烈。
“還能行嗎?”男人攙著有些體力不支的她,“咱找個處所躲躲?”
若不是月娘將手悄悄搭在小山肩上,他還在望著那各色稍梅變作的赤膊莽漢背影遠去而不能回神。
轉頭懵懂猜疑地看著月娘,她還是一如平常的笑靨如花,正欲回身入內:“按例給你盛上三籠?有春韭的翡翠肉花稍梅,另有我昨兒踩的鴉蔥,切細剁碎配豆乾炒過,再包入江米蒸的素稍梅……”
2、春雨月
“月娘……”小山訥訥地,“剛纔、剛纔那是甚麼……?”
中間站立的丫環便招手令這些莽漢擺列在儀仗步隊的最末,山轎上的婦人朝月娘這邊微微點頭請安,月娘也笑笑點頭。儀仗為首舉白幡的蒙麪人便緩緩調轉方向,轎伕重又抬起轎柄,這支儀仗就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氣地來往路上緩緩而去。
“鬼、鬼?”小山嚇得臉都白了,“嫁、嫁甚麼妹?”
兩人持續朝林子另一端跑去,此時月斜樹後,愈發濃厚的霧靄覆蓋在草木之間,露濕感染了裙裾,鬆白花鈴的腳步更慢了,她拉住男人哭道:“春夜四更的霧氣這般重,就像小時在故鄉,祖母說的‘鬼霧’普通……山哥,我們跑出這好久,卻仍在月湖邊打轉,怕是真的逃不掉了。”
月娘聽得“噗嗤”一笑,但也冇再說甚麼,把紅漆食盒盛放蓋好遞過來,小山才如夢初醒地取出錢,接過食盒道一聲謝,在“月稍梅”擔擱這麼久,使館裡的使者大人們估計已經洗漱結束,廚房要從速開飯的,念及這裡,小山再未幾想,急倉促就往回跑去。
鬆白花鈴猶躊躇豫又不甘心腸挪步隨男人上了橋,可走到橋上,卻又屈下身子雙手抱臂止不住地建議抖:“山、山哥,我好冷……”
明州城,本來一派楚雲風騷的地步,可自從兩年前,也就是鹹淳九年,蒙前人鐵騎踏破襄陽城,致大宋朝西麵樊籬失守,鹹淳十年度宗天子在憂憤交集合英年早逝,稚幼的皇宗子趙顯風雨飄搖之際即位,改元為德祐,然這一國再冇如年號所祈那樣獲得六合祖宗的庇佑,甫開春時節,傳聞蒙前人的鐵騎就已經威脅到建康城,火線雖還未被烽火焦燎過的明州城,亦早已民氣錯愕渙散,即便時逢春華上巳,城中仍透底地顯出頹散來。
“這裙子累墜,但不能丟,畢竟代價不菲,今後還可將它典些川資!”說時,女子將裙子折下搭在臂彎裡,隻剩內裡一襲白襯裙,“山哥,趁高麗使館那些人還冇發明,彆擔擱了!”
“彆疇昔。”猛地有隻手搭在肩上,月娘低聲警戒的話語傳入耳中,小山竟莫名地驚得滿身一震,正要邁出的腳也僵在那邊,轉頭去看時,但見月娘一手端一盤覆蓋蒸籠,朝那丫環遞出去:“喏,這就是本日做好的,兩個時候前才從水裡撈起的……水八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