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八十那年冬至壽終,祖母笑說是喜喪,以是並不痛哭墮淚,隻穿起麻衣歡歡樂喜為祖父清算後事,晚間一時疲累歪倒睡在祖父停靈的屍旁,竟也就此閉眼不再醒來。村裡人都說這是老佳耦的福分,家裡人商討,便把二老合葬在一處,隻是祖母歸天後,她從故鄉帶來的烏龜也失了蹤跡,我們分頭在家裡裡外外找過幾遍也始終不見,也就作罷。但是而後怪事便出了,每年到了腐敗我們百口到祖父母墳上掃墓時,卻都能見那殼上有個白圈的老龜呈現在那兒:一時或爬到墳碑前盤桓,或伏在墳頭上淋雨、曬日陽,我們纔對祖母生前的話信真,而後對老龜也恭恭敬敬,一如貢獻祖父母生前。
祖母平生為人寬大慈愛,勤懇儉仆,隻是有一個癡處,她從故鄉帶來一隻烏龜,一向養到本身老死,並對峙跟我們說,這烏龜也是幫忙過她的此中一名神仙之一,能夠變成個與我們年事相仿,十歲擺佈的男孩,且奸刁霸道比我們甚,曾經把一條水桶粗、數丈長的大黑蛇抽筋而死,這都是她親眼所見的。我們天然不信,偶然中又瞥見祖母在平素無人之時就愛喚那烏龜“小武”,把它當小我似的說話,我們都感覺祖母是老癡胡塗了,因而有一次趁她不重視就拿了這烏龜胡亂吊起來撕扯玩弄,幾近未曾玩死,一時被她曉得,竟哭得像我們小孩子普通,最後連祖父也拿棍打了我們一頓才罷。
傳聞,他倆原是大戶人家裡少爺和丫環如許的主仆,那年滿人清兵追殺南明天子到江南,圍困屠洗揚州城之前,預先獲得神仙指導,因而帶著未幾的產業川資,各騎著一頭驢子一起千裡迢迢跋山渡水、曆儘千辛萬難下到嶺南的,直走到這臨海的最南邊漁村,因為祖父是個讀書人,心中有望伶仃洋的前塵舊念,是以才決定在此悠長地安駐下來。
從小,就聽得祖母說過很多她兒時在故鄉,以及與祖父幼年時的一大段經曆,有很多竟似比平話講古的還要好聽,但細心想來都是祖母瞎編給我們的故事居多吧!她與祖父兩人說話間,確都是吳儂的口語,與南邊這裡本地的口音全不一樣;祖母也極擅烹調,做的飯菜不管多簡樸,口味都非常講究,火候刀功也樣樣邃密。
不過,在祖母的故事裡,有一個最為奇異的人物,是個開飯店又很會做飯的廚娘,她做的飯菜,我們每當聽祖母曆數一遍,都會止不住地流口水;她來的,更冇有人曉得她真正的來源,但祖母兒時經曆的那些古怪怪事,卻十有八九都從她那邊產生。據祖母說,她實在是裝成淺顯人模樣埋冇在人間的一名非常短長的神仙,是甚麼神仙,祖母也說不準,隻記得約莫是她和祖父分開故鄉的前一年,有一回恰逢家裡為祖父過世的母親,也就是我們的曾祖母到廟裡做功德,請了那位廚娘做三百個蓮花素餅送來,當時祖母年紀小,又喜好黏人,便跟著她前麵在廟裡略閒逛了一下,就在走下廟門的一段梯級時,前麵正與廟門牌坊頂角的魚身龍頭像相對,當時也不知如何的,那廚娘看著龍頭像一怔,龍頭像便俄然開口說話了:“三妹,在人間幾紀,逗留此地,但是為應個劫數?”廚娘笑道:“本來是螭吻二哥,倒不為應個劫數,隻是如是觀個。”如此說完,那魚身龍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