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先生辭了書院的差事走了,很多人說他唸叨著一個女人的名字,彷彿那女人不辭而彆了,以是他很難過的模樣;但也有人說是因為他對門生不好,常找項目去門生家裡要錢要米,還把吳梆梆那麼一個活潑的小子都打碎了,他天然冇有臉孔持續留下來。不過他走的時候,幾對孩子的父母還是湊錢請他在歡香館吃了一頓飯,他在席間又發了一通“金玉在懷,可惜無人識”的論調,端著酒壺痛飲,說這金穀酒非金穀酒,金穀酒乃是一人間大夢如此。
暗影裡披髮的人臉終究漸漸挪動起來,漸漸暴露一邊肩膀,一隻手從門裡伸出來趴在門框上,然後再伸出身子,是個肥胖青白、穿素色衣裙的女人。她彷彿做賊一樣進了屋裡,卻全部身子還是貼著地並藏在孔先生身子投下的暗影裡,彷彿不肯等閒行動;可更奇特的是,吳梆梆等幾個男孩明顯都麵對教員坐著,但他們眼裡卻底子冇瞥見那女人似的,個個拿著書籍麵無神采地看著孔先生,而孔先生也一樣冇有非常,平話說得點頭晃腦。
以後桃三娘還和我談笑過:“你可曉得那種人的慾望是如何?那些酸腐日日看書,大多因為前人有句‘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你看那些戲文裡十足都是些窮白讀書人碰到情深義重的繁華女子,對他們各式恩愛癡纏,實在那都是他們一廂甘心的慾望罷了,個個自大才高八鬥,實在不過隻要八鬥想入非非!”
這天晚間,我在歡香館裡靠櫃檯的桌子坐著,正拿菜葉子餵我的烏龜,就瞥見孔先生神情不無懊喪地走出去。店裡的客人未幾,隻要兩桌過路的在急倉促用飯,他一出去,李二就疇昔迎著引到一張桌子坐下,他一擺袖子喊:“桃三娘呢?我的酒呢?”
剛走到我家門口的時候,我懷裡的烏龜俄然手腳一齊伸出來狠惡掙紮,我冇抓穩是以讓它掉到了地上。我正想說它調皮俯身下去撿,卻見它比平時快很多地往前爬了幾步,低頭一口咬住個東西,我驚道:“你又在吃甚麼?”趕快把烏龜抓起來,藉著我家屋裡透出來的一點光,我瞥見烏龜嘴邊還暴露一截冇有尾巴的白壁虎身子,正在冒死掙紮,烏龜直著嗓子一頓大嚼,我驚出一身盜汗,莫不是那隻啖精氣鬼麼?……它變做壁虎跑到我家門口來了?
“哎,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來,大師先放下書,吃點東西。”孔先生把手裡的書放下,指著一張空桌麵奉告我說:“把包子先拿出來,大師估計也都餓了。”
“嚇?吳梆梆他們會死吧?”我急了:“三娘,要救救他們!”
我想起那孔先生一邊說酒不好一邊又接連痛飲的模樣,竟從心底有種絕望……
那些門生便遵循他的話,齊齊放下書籍,又齊齊地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