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神半晌才漸漸睜眼，先覷見的，是渾沌暗淡之間有一角紅色衣袂掠過，似曾瞭解。

“另有哪個嚴家？當然是倚水街阿誰嚴家啊！”

“南無九華山幽冥天下，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薩。”聽到春陽所說溺水婦人已死的話，和尚閉目念一聲佛號，春陽臉上立即顯出非常膩煩的神情，厲聲喝道：“彆唸了！餓鬼界最不肯與你等佛門中人交道，請回吧！”

“江都城將有甚麼大大難？”我昂首望向桃三娘，桃三娘笑吟吟地拉我的手，大要看似對我說話，但說法是對著他們：“月兒，眼下局勢確切要更加亂了，萬室艱钜，顆粒米都到價重如珍的境地，餓鬼道眾生皆蠢蠢欲動，魑魅魍魎覬覦人間已久，遲早會大肆混跡人間橫行反叛的，很多鐘鳴鼎食之家也不免個根株儘淨的了局，徒呼何如吧……以是方纔和尚見春陽脫手救你，知他與旁的餓鬼分歧，纔會向他乞助，不過儘人事。”

這裡果然便是餓鬼道？這些自覺無依整天隻被饑渴煎熬收回“餓啊餓”慘叫，接受業障之力最為慘烈的餓鬼眾生，我都是曾見過的，過往我向來都決計不去記起，那一年江都城冬夜裡的一幕幕，有一名曾於大火和崩塌的屋簷之上救過我命的餓鬼少年，他天生天賦威德善心未泯卻因投生於罪深業重的下三道而受儘身心煎熬，特彆是甫一出世時即目睹浩繁親生兄弟姊妹因為饑餓在麵前相互吞食，使得他厥後不得不到人間去憑藉人間的權貴獲得炊火血食扶養――桃三娘說過，餓鬼道焦土瘠薄，且有刀山火海，是惡道當中除天國以外最苦的去處……現現在，我竟也陰差陽錯地來到這餓鬼道入口了，要被這些餓鬼分食掉？我想到這裡不由得寒透了背脊。驚駭萬狀之下，我奮力扭解纜子掙紮起來，固然嘴被掩捂，發不出聲音，但我把頭用力抬起，那些餓鬼的手指幾近摳進我的皮肉，我也要擺脫它們！

那人正跟皂隸說話，冷不丁見他跑到麵前，有幾分驚奇：“我就說我等公糧私販是那嚴家大少主使，如何？”

劈麵而來的勁風吼怒，火線黢黑通俗看不到頭，我嚇得雙手緊緊捂住耳朵閉上眼，但那徹骨寒涼的風衝撞進鼻孔裡頂得人透不過氣，加上滿身凍得像跌進冰窖，我差點感覺就要憋死了，可驀地間耳邊“咕嚕嚕”一串水聲，我又回到方纔跌落的水潭當中，頭頂上模糊有光，我顧不得更多下認識地利市腳並用往上遊去，在胸口最後一口氣快冇有的時候，終究把頭“嘩”地伸出水麵。

中間那幾個男人圍著和尚在扣問，和尚無可何如地說出找不到落水婦人，請家人節哀的話。那幾個皂隸聽完便大聲喝道：“既如此，你們幾個就隨我等回衙門吧！”

春陽背對著我們，臉上甚麼神采看不到，但卻沉默了一下緩緩道：“人間氣數的薄惡皆來自民氣，妖鬼頂多不過做個為虐的幫閒，你有這工夫怎不去遊說那些權欲主導之人？”

我不由得用手摸摸本身的雙臂和頭臉，餓鬼們明顯已經抓住我了，為何卻冇有當即把我吃掉？我心存如許的迷惑，看看春陽，走到桃三娘身邊，桃三娘悄悄攙住我的一隻胳膊：“冇傷著那裡吧？”

“那人被水裡等候扶養的餓鬼附身了。”桃三娘笑笑道：“我剛就叫你彆靠近水邊你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