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江風起來,我被冷醒,遠遠地就看到江麵上一片粼粼閃閃的火光,另有一些大劃子隻來回過往。我趕緊喚醒二少爺和嚴楚,順著江邊走到瓜洲渡頭,那邊已經堆積了好多要過江的百姓,我們好不輕易擠上一條船過了江。
惠贈師太感覺如答應行,二少爺也想不到彆的體例,聽到是往南走就應允了。走官道又怕官驛會接到通緝畫像,以是隻能走巷子,夜裡若能趕到瓜洲,天明前雇條劃子過江去就最好了。
晌午過後,天候還算陰沉,我們一行三人便離了澄衣庵,遠遠避開大道,隻沿巷子往南走,過了橫溝河,再行經桂花莊、柴圩村,穿過王店和王巷,一起繞的都是田間巷子、荒林雜徑,到得江邊時,天早已經黑了,隻是離瓜洲渡口另有好幾裡路程。我們又饑又渴,特彆二少爺,幾番忍不住叫停歇腳,感覺鞋裡好似進了很多石礫,走一步都磨得生疼,但解開鞋隔襪摸著才知是腳指、腳根都磨出很多水泡,如許也冇法,隻得再套上鞋,卻更更加腫脹難受。
淨玉為人實在,開口就去問,這一問之下驚得我魂飛魄散,本來城裡的疫痢更加嚴峻,傳聞昨日又死了幾百人,現在城裡嚴禁了關卡,隻許出不準入,城裡的販子食店也一概停止,以是這些本來籌算進城發賣的也全數被趕了返來。
我奇特道:“這些人如何不是進城去的?”
這遭看來二少爺是真的無家可歸了,我想起桃三娘曾說的一句話裡,所謂多少大戶人家也得根株儘淨的了局,便是如此麼?我失魂落魄地想到這些,眼眶又酸起來,淨玉不聲響,也就拉了我回庵,跟惠贈師太、二少爺、嚴楚申明這統統,大師商討了一番,都覺著二少爺於此地再不成久留,到親戚處出亡,對方也恐怕躲之不及,就算有肯幫手的,也怕官司會連累到人家,隻是身上銀錢未幾,隨身之物除了一把油傘加一身換洗的孝服,便再冇有了。最後還是嚴楚想到個彆例:“我過世的老孃原有個親弟,家住鎮江鴨子塘,是些做小買賣的買賣人,一家子滿是話頭極少又誠懇,這幾年來我和這孃舅也不生分,隔一年半載就會到他那兒逛逛住些日子,現在少爺既如許,咱不如坐船過南邊,到鎮江我孃舅家住幾日,他必不會回絕。”
哪知到我感覺非常再醒來之時,滿身已被嚴嚴實實捆著繩索,身邊的二少爺也是一樣,隻是嘴巴也被綁一塊白布,以是出聲不得。就瞥見撩起的門簾子伸進兩個不認得的男人來看:“老哥放心,都捆健壯了,車裡放點迷香他倆就睡個三不知,我們花二十兩買來也值。”
第二日夙起,我幫淨玉灑掃門庭並翻開庵門,不見昨晚那幾個被淨玉扔出去的能人,倒是瞥見三三兩兩推著雜貨板車的鄉民,看模樣應是一早進城發賣的,卻不知如何都往回的方向走了。
這夜,我就與惠贈睡在她的禪房裡,少爺和嚴楚睡在後院菜地旁的小屋,淨玉值夜,本來大師都戰戰兢兢怕那些人返來抨擊,未曾想後半夜也冇有動靜,大師才安穩睡到天明。
我隔著遠看不清人像,但也曉得那是州府通緝犯人的名錄,便與淨玉假裝白撞地靠近那邊,在人像上掃過一眼,此中或有窮凶極惡虯髯大胡的男人,也有閃動奸猾尖嘴猴腮的男人,直看到最末一張,鮮明就是嚴家二少爺嚴湛琥的模樣,我和淨玉待想再看真幾分,就有官差過來擯除,我倆隻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