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蘇執、陸離雙雙跳出洞外。二人既出山洞,方纔將麵前氣象一覽無餘,但見四周群山環抱,山勢巍然澎湃,不遠處有一大片平坦空位,滿眼草綠花紅,明麗鮮妍,十餘棟雕欄畫棟的房屋漫衍在空位之上,顯得甚為華貴。而四人地點的山洞雖在山腳,但四周高樹聳峙,枝葉富強,也不知先前陸離如何找到了這個極其隱蔽的處所。蘇執轉頭一看,左邊裡餘遠處便是乾雲蔽日的千仞峭壁,不由得悄悄讚道,此處當深陷空中,卻又如此蔚然壯觀,當真好一處世外桃源!二人此時也偶然沉淪美景,一前一後往山上走去。這杜仲乃是甚為少見的藥草,蘇執又全然不識,隻靠陸離睜大眼睛細細找尋,二人尋了大半個時候,直走得滿頭大汗也未見到杜仲蹤跡,正在蘇執悲觀沮喪之時,陸離躍然道:“在這裡了!”說罷便哈腰拔出一株來遞給蘇執,蘇執一看,麵前一大片植物竟然滿是杜仲,明顯是此地有人蒔植,不由得大喜過望,也顧不得是偷是借,遵循樣本便彙集起來。
忽聞陸離說道:“執弟且慢!此處有人來!”蘇執驚道:“你如何曉得?”陸離指著不遠處的地上說道:“你看那邊。”蘇執定睛看去,卻見那地上密密麻麻地擺著成十上百堆小石子,看上去似是混亂無章,卻又似有跡可循,蘇執盯了半天,不知其所然,隨口說道:“說不定在這深山老林中也不知多久了,又有何怪?”陸離道:“非也,應就在剋日。你看地上有很多潮濕的水印,定然是有人不久前挪動過石堆。”蘇執細心一看確然如此,不由悄悄佩服陸離心細如髮,但還是不解地問道:“即便如此,又有甚麼奇特的?八成是其間小兒在山上玩耍罷。”陸離搖點頭,說道:“不是,這些石子並非胡亂擺放,乃是一門陣法。”蘇執愣道:“甚麼陣法?”陸離說道:“數年前有一小我喚作沈宗汝,到天山拜訪楊伯伯時我亦在其側。此人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三教九流無一不曉,尤通奇門遁甲之術,他去天山請教楊伯伯的便是這石陣之法。”蘇執咋舌道:“我隻聽三國時諸葛丞相有八卦陣之說,楊先生也通此道麼?”陸離撇撇嘴,白了他一眼說道:“你又安知昔日天山派的威風?”蘇執見她故作老成地模樣,忍不住好笑,問道:“那沈宗汝既如此了得,又學這陣法乾嗎,不是作奸不法之用罷?”陸離道:“你懂甚麼?此人妻女被困在秦冠塚的斷情陣中,他去請教楊先生便是為救妻女。沈宗汝到天山不久後楊伯伯便去了西海承鳳嶺,他卻在天山住了數月,閒暇時亦傳我些陣法,麵前這石陣非常簡樸,我說與你聽。”蘇執聽她說得慎重其事,又成心在本身麵前誇耀一番,顯得極是嬌憨敬愛,隻顧偷眼瞧著陸離的模樣,哪還用心聽她說甚麼五行八卦?實則陸離亦不甚精通,見蘇執盯著本身的目光非常,俏臉一紅,啐了蘇執一口,便左一拐,右一彎地走入石陣當中,謹慎翼翼地將兩堆石頭挪動尺餘。蘇執奇道:“你何為麼?”陸離笑道:“那石陣原是死局,我們采他杜仲,卻幫他救活石陣,也算不得無功受祿。嘻嘻,幸而這石陣也不甚難,如果再繁複一些,卻也隻得不勞而獲了!”蘇執大笑,兩人便相隨下山回到洞中。
此時宮知名業已醒來,蘇、陸二人喜出望外。卻見宮知名神采駭異,與宇文濯相對而坐。二人見到蘇執出去,宮知名便道:“蘇執,你過來。”蘇執一愣,自他與宮知名瞭解以來,無不是和顏悅色,從未見過他的神采如此冷峻,陸離亦覺非常奇特。蘇執依言走到二人跟前,宮知名又道:“跪下。”蘇執大驚,不知出了甚麼事情,但宮知名言辭雖簡但語氣不容置辯,蘇執心下一凜,不敢不從,當即跪下。宮知名道:“宇文穀主將畢生修為儘傳於你,如此成仁取義之舉,世所罕見,而穀主竟毫不在乎。”蘇執大駭,方知本身剛纔緣何稍一運勁便躍起兩丈,也方知宇文濯緣何莫名其妙地說本身今後修為當勝於他,本來是竟是有這般劇變,蘇執心中大為打動,垂淚說道:“蘇執萬死!穀主何故如此?”宇文濯笑道:“蘇公子快些起來,我等奉楊先生之命護你全麵,原也算不得甚麼,蘇公子不必自責。”蘇執還是蒲伏於地不敢俯視,連連告罪。陸離見宇文濯神采蕉萃,雙目無神,與此前名聞天下、蕭灑俶儻的鑄劍穀穀主比擬判若兩人,亦是感慨,說道:“執弟,到了本日你仍不肯拜穀主為師麼?”蘇執當即大聲說道:“長輩資質魯鈍,深恐有辱穀主威名!現下隻盼穀主垂憐,收於門下!”宇文濯哈哈笑將起來,說道:“蘇公子悟性超群,又兼為人恭謹端方,老夫得如此徒,一身修為又算得了甚麼?”宮知名、陸離皆是大喜,蘇執起家三拜,恭敬非常,拜畢又蒲伏在地,聆聽師尊教誨。宇文濯心中暢快,談笑風生,說道:“執兒,你大師兄喚作齊皓,雖則今後你的武學成績當勝於他,但齊皓虛懷若穀,思慮深遠,今後可為鑄劍穀主。你二人相得益彰,定當了我心願。”蘇執心下凜然,再拜稱是。宇文濯又道:“武學一途,窮無儘頭,非止在乎內力、劍法上的強弱,更在於眼界氣度的凹凸,這一節你須得記著了。”雖則現下宇文濯修為傳於蘇執,但見地尚在,目光之遠、見地之廣遠非蘇執所能對比,於武學的貫穿字字珠璣,蘇執說道:“徒兒服膺在心。”宮知名、陸離見二人終究結下師徒之緣,無不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