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含笑點頭,心內不置可否。及至見了那位閨名書婉的少女,才知周仲瑩的描述甚為精準,那譚書婉身量苗條清麗,臉孔雖算不得極美,卻有一股和悅腐敗的貞靜之氣。
段夫人滿麵慈愛,拉著譚書婉的手細細體貼,叮嚀她平常在家和姐妹們一處不必拘束,如有功課上的事儘管等周元笙回了家再行就教,說著又似漫不經心腸帶過一句,或是去問你莘表哥也使得的。
周元笙含笑望了她一眼,隨即揚了揚手中幾簇水梔子,道,“恰是呢,我睡不著,見你們一個個睡得憨態可掬,更是氣人,乾脆出去逛逛。今夏的水梔子開得好,采返來給我們當熏香使。”
殿外偶有蟬鳴之聲鼓譟,愈發襯出殿內極至溫馨下的難堪,周元笙聽著本身隆隆的心跳,死力蔽去眼中驚怖之色,蹲身施禮道,“臣女見過王爺,王爺萬福。”
世人看那花正開得粉白光鮮,重瓣盈盈,梔子暗香跟著融融夏風緩緩散開,流淌得一殿皆是清甜芳香。李錫玥一笑,叮嚀宮人取了膽瓶插弄一番,也就不再理睬周元笙話中真假,翻過此事不提。
李錫琮抬頭一笑,擺首道,“不須大蜜斯提示,孤王本來就不是君子,你幾時聽聞有人讚我為君子,那倒是奇事一樁了。”頓了頓,又緩緩道,“隻是今次乃是孤王先於薛探花行至此處,被迫聽了這一場好戲,不料竟比教坊司常常排練的摺子戲更加活潑精美。也不枉我藏身好久,站得腰痠腿疼了。”
周元笙聞言,滿腔煩惱頓時化為怨怒,昂然道,“王爺深諳用兵之道,行跡飄忽莫測,竟藏身無人處竊聞彆人言語。”頓了頓,終是難掩一份挖苦,“隻是此舉卻不似君子所為。”
周元笙怒極生智,哼了一聲,緩緩笑道,“我為何要哀告?其間隻要你我二人,如果當堂對證也未見得統統人皆會信你。何況王爺因何單獨流連冷宮,又因何會撞破旁人私會,恐怕亦是受人存眷惹人遐思的話題,屆時你本身也一定脫得了乾係。更有甚者,王爺安知終究不會為此事所累?如此吃力不奉迎的活動,似王爺這般機靈聰明之人,定然是不屑為之。”
周元笙歎得一歎,聽到身後倉促的腳步聲垂垂逼近,回過甚去,見引她前來的老內臣一臉惶恐,近前低聲問道,“女人,那寧王……我剛纔見他從這裡出去,莫非他亦瞧見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疏懶,神情閒散,那長長的尾音一出,更帶了多少纏綿惡棍意趣,與周元笙早前所見冰臉冷心的模樣迥然相異。這般新奇又含著無辜少年氣的調子很有些利誘民氣,隻可惜言辭還是鋒利刻毒,不由令人肝火中燒。
李錫琮唇邊帶笑,聽完這番言語,直想擊節而讚,愈發笑道,“蜜斯這般心智口齒,說的孤王無以辯駁。國舅和壽陽公主養出蜜斯這般妙人,誠如當日孤王所言,你確實當得起奇貨可居這四字考語。”說罷,卻又搖首歎道,“可惜了這份沉著鋒利,卻偶然儲妃之位。蜜斯若登後位,隻怕更勝本朝國母。既有如此能為,無妨再細心考慮一下孤王的那位五哥,太子殿下。”
周元笙怒道,“王爺是在威脅臣女?”李錫琮麵上現出抱屈的神采,攤手笑道,“豈敢,是蜜斯本身言及。隻是目下蜜斯的模樣,好似要吃了孤王,又好似是——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