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皇後身著正紅色宮裝,好像一朵冉冉行來的紅雲,輕巧而華貴。及至近前,才令孫懷勖不得不回過神來,垂下雙目,躬身問安道,“給娘娘存候,皇上這會子……”
皇後不覺得意,點頭道是。天子因指著禦案上一碟桂花軟糕,笑道,“這是麗朱紫親手做的,她們吳中人慣會做些精美物,倒也甚合朕的脾胃。朕才用過這個,這會子便冇甚麼胃口了。”
廊下侍立的世人皆是一副習覺得常穩如泥胎石塑的神采,直到司利監秉筆孫懷勖看到緩緩行來的皇後周氏,才略略換上了些含笑的神情。
“孫秉筆麼?他又不是太醫,喚他出去有甚麼用?”皇後再度近前,笑意盈盈道,“莫不是皇上吃了那丹藥才激發不適的?哎呀,那也發作的太快了些。依臣妾看,恐怕是皇上吃了麗朱紫所做糕點,才龍體不佳的。”
天子眉頭再蹙,不耐道,“朕說過,與蕭氏恩斷情絕,皇後如何不記得這話了麼?一個年青的低等嬪禦罷了,皇後不見得也要容她不下罷?”
皇後的眼中精光畢現,聽了這話倒是倏然起家,踱步近前,緊緊盯著天子麵色,笑著問道,“皇上不舒暢麼?可要臣妾宣了太醫來診治?”
天子點頭笑道,“難為太子了,儲君原以養德為本,他懷具仁孝之意,朕心甚慰。”見皇後欲命人將那天香湯呈上,俄然擺手笑道,“先擱著罷,留待晚些時候再用。”
天子輕哼了一聲,一麵用巾帕擦拭嘴角水痕,一麪點著頭道,“罷了,此事疇昔經年,你若不提朕也記不得了。既然時過境遷,皇後也該學會看淡些,凡事太儘,畢竟不祥。你已是萬人敬佩的皇後,此生便冇有甚麼不敷了。”
這是近半年以來,天子最為正視之事,天然以此為大,遂暫將方纔興旺欲發的氣憤放下,安閒且滿懷崇敬的將藥丸以溫水送服。罷了,孫懷勖欠身退下。便聽皇後笑道,“剛纔臣妾講錯了,臣妾的話不入耳,還請皇上千萬彆見怪纔好。”
“蕭氏?”天子喃喃自語道,“你這般說,朕想起來了,倒是有那麼幾分相像。”
天子輕笑一聲,很有些對勁皇後此番言語,因著這般盛讚,倒不免著意看了看麵前的嫡妻,但見她一身盛裝,精美端倪間以金箔貼就花鈿,一雙鳳目神采熠熠,不由誇獎道,“皇後本日的妝容非常精美都麗,襯得你也年青了很多。”
正值芳華韶華之人配上如此芳華適意的色彩,任誰瞧了都會感覺像是春日嫩柳,婷婷嫋娜。皇後淡淡命其平身,便即轉首不再回顧,卻將一抹深深的嫌惡掩蔽在眼底不為人見的角落。
天子怫然揮手,卻架不住胸口一陣疼痛,那停在半空中的手便轟然下落,身子亦隨之向後倒去,“你出去,叫孫懷勖出去。”
皇後現在氣定神閒,以紈扇掩麵笑道,“冇甚麼企圖,隻是看皇上再度寵幸一個頗類故交的年青女子,臣妾心有慼慼焉罷了。畢竟舊事曆曆在目,皇上忘不掉,臣妾也忘不掉!”
晚風習習,吹皺一池碧水。繞過正殿院門,風中傳送出鶯鶯笑語,柔媚動聽。諦聽之下還夾帶著男人低徊的調笑呻、吟。廊下華燈初上,將紗窗上一對交頸纏綿的身影淺淺映托。若單看那對影子,絕看不出他們之間相差了近二十年的光陰工夫,直讓人覺得那是一對風華相稱的年青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