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嗯了一聲,笑問道,“也包含如何信賴你?”李錫琮點頭笑道,“天然,莫非時至本日你還不信我麼?”
送走年幼的郡王,寧王府中便似傳染上了悲秋之症,闔府高低愁雲慘霧,彷彿昔日歡聲笑語俱都為那敬愛孩童一併帶走,又兼側妃身染惡疾足不出戶,更是將昔日充滿朝氣亦或是充滿鬥誌的氛圍消弭,這一年的新春也便在暗澹中倉促而過。
周元笙不料他俄然做此感慨,不由怔忡很久,卻聽他又道,“與保衛在這裡的兵士,所經曆抵抗外辱的戰事分歧,來日那一仗,必定不會是公理的。統統為此死難的士卒、百姓纔是最無辜的人。阿笙,我真正有負的是在這片地盤上儲存,希冀安居樂業的子民。”
手上一緊卻已被他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竟有些發顫,聲音亦有些發顫,“本日的事,是我對不住你,我不敢想,如果她當真傷了你,我,我是真的不敢想。”
代州號稱九邊重鎮之首,國朝北疆火線衝要之地。入城之時,李錫琮揮著馬鞭手指城門,對周元笙道,“女真亡遼、蒙古亡金,皆始與此地。國朝有雲,代州兵馬甲天下,這話你該曉得說的是誰?”
他該撤除濕漉漉的衣衫,該抹去滿麵的水漬,但是那跳動的燭火,那淡淡彌散的蘅蕪芳香,彷彿都在差遣他走近前去,揭開帷帳看望現在能令他感覺芳香暖和的地點。
周元笙自知拗不過他,也無謂在現在詰問過量,見他一臉安閒開闊,乾脆也就不再勸止。
他凝目於她的端倪很久,驀地伸脫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沉聲道,“阿笙,記得我的話,倘若我真的贏了這片江山,必然會加意賠償他們——這悠悠六合間自在發展的子民。這是我答允你的話,也是我俯仰六合,答允我本身知己的話。”
他無聲一笑,轉過話鋒道,“阿笙,我要做的事,是真正的成王敗寇。於我李姓先祖,於我父兄,於滿朝忠貞之士,我都難逃亂臣之名。戰事一起,不管我如何謹慎製止,刻苦的皆會是百姓。”
周元笙揣測他此番發兵動眾,應當不但是行獵這般簡樸,不免問起,“雖是朝廷賜你的彆業,可也閒置好久,且現在這個當口,你俄然分開北平,就不怕皇上和太後生疑?”
周元笙想了想,道,“你就不怕她今後改了主張,將你的實話鼓吹出去,再倒向她那位牆頭草的哥哥?”
李錫琮不由眯著眼睛看了她一刻,方問道,“她本日幾乎要了你性命,你還是能不計前嫌為她思慮?”
周元笙凝目看了一刻,俄然看清了他臉上的水痕,方纔驚覺坐起,道,“你……”
周元笙淡笑道,“要我信你也輕易,便隻看你今後如何兌現那些承諾,我是指你該賠償她和福哥兒的,那些承諾。”
李錫琮淺笑點頭,脫去外套,謹慎翼翼的貼著床沿漸漸蹭了上來,坐定後卻還是離周元笙有著一人的間隔。她看得笑起來,一把抓過他的手,發覺到手心還是暖的,心下稍安,不由嗔道,“你即便要作態,也不該來我這裡作,何不去求那該求之人的憐憫。”
是年八月中旬剛過,寧王宗子,朝廷欽封洛川郡王李潤梁便由百十位親隨護送,自北平出發前去京師金陵。寧王佳耦親送郡王至北平城下,至於郡王生母側妃任氏則還是於病榻之上安養,未曾出府一道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