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保沉默跪倒,很久重重叩首下去,倒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過了一刻,才聽周仲瑩輕聲道,“隻是可惜了這個孩子,他也算是為父親捐軀,若冇有他,或許李錫琮還會放過他父親。”
周仲瑩隻覺眼中一熱,忙彆過甚去,笑道,“這會子有孕,人都變胖了,那裡還能都雅?這些年,我都感覺本身變老了很多。”說到此處,不由蹙眉遺憾道,“你現下是很愛我的,但是頃刻芳華,紅顏枯骨,也不知今後見了衰老的我,你還會不會喜好?”
李錫珩被她問得一怔,凝目其麵龐,卻也隻見到非常和順,實足顧恤的神采,心中微覺結壯,方纔淡笑道,“有的,比如我從冇出過金陵,冇見過京師以外的江山。我曾經還想,今後有機遇帶著你一起,出京遊幸一番,我們一起去看看這萬裡江山,去看看安居其間的萬千眾生。”他愣住話,垂眸澀然一笑,再道,“看來這個慾望,是有些難以實現了。”
周仲瑩笑了笑,問道,“如何今兒皇上卻有空?”成保欠身道,“皇上說,本日是十五,依端方也該來娘娘這裡的。”周仲瑩含笑點頭道,“你不說,我都健忘了,本來本日是月圓之夜。”
成保此時已是老淚縱橫,叩首道,“娘娘,皇上豈能忍心教娘娘看著他……這酒隻放了少量的胡茄花,是為娘娘安睡用的。”
周仲瑩似有所動,亦抓住他的手,柔婉笑道,“說得這般好,彷彿連我內心想的也一併說了出來。不如道賀一道,我們也喝個交杯酒如何?”
周仲瑩聽罷,緩緩笑道,“本來是這句話,我記下了。如有來生,必然說給你聽。”
親信內臣並侍衛含淚依言行事,成保上前將她扶起,飲泣道,“外頭車馬已安排安妥,請娘娘放心,臣必然護得皇上安然。隻是……娘娘非要如此麼?”
成保抬首望著她,目光半是悲慘半是憐惜,很久再歎道,“娘娘,寧藩……本日已入城了。”
仲春四月,上林苑中的櫻花如雲似霞。皇後周仲瑩站在一株菊櫻下,清風拂過,淡粉色的花瓣便飄飄灑灑,墜落在她的衣衿之上。
周仲瑩眼角悄悄滑落下一滴淚水,忙又深吸氣按下心中酸楚,緩緩點頭。纔要引他去看那月色,卻感覺他的手漸漸放鬆,身子前後晃了一晃。她轉而去看他,便發覺他目光漸生迷離,眯著眼睛望著本身,訥訥道,“阿瑩,我有些頭昏,我……”
周仲瑩先開口道,“你說過喜好我看我穿素色的衣裳,我本日這打扮,你瞧著可還對勁?”
周仲瑩道,“好。”她說著,便用心替李錫珩佈菜。李錫珩含笑看著,不動聲色的拿過酒樽,於麵前兩隻酒盞中斟好酒,方纔舉杯笑道,“這是我命人特地調淡了些的惠泉酒,少飲些無礙的。”
李錫珩笑得一笑,點頭道,“這個祝詞好,人生若得遂心二字,當真是歡愉得連天子都可拋下不做。”
他用力擁住她的雙肩,如同泣血般號令出這一句話,周仲瑩終是節製不住,淚水滾滾而下,她曉得他們所剩的時候未幾了。
周仲瑩於淚光間看到他驚痛不解,又癡毫不捨的模樣,一時候難以自已,“表哥,你的心願也是我的,替我好好實現,我們來世必然能夠清閒安閒,安於山川間,記得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