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錫珩被她問得一怔,凝目其麵龐,卻也隻見到非常和順,實足顧恤的神采,心中微覺結壯,方纔淡笑道,“有的,比如我從冇出過金陵,冇見過京師以外的江山。我曾經還想,今後有機遇帶著你一起,出京遊幸一番,我們一起去看看這萬裡江山,去看看安居其間的萬千眾生。”他愣住話,垂眸澀然一笑,再道,“看來這個慾望,是有些難以實現了。”
大哥虔誠的內臣緩緩抬首,再一次看看那麵龐安靜,寶相寂靜的女子,靜好如春夜朗月,他看到她笑著揮手,聽她和煦言道,“我就不相送了,請掌印多保重。”
成保沉默跪倒,很久重重叩首下去,倒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過了一刻,才聽周仲瑩輕聲道,“隻是可惜了這個孩子,他也算是為父親捐軀,若冇有他,或許李錫琮還會放過他父親。”
成保再也對峙不住,噗通一聲,雙膝跪地,含淚道,“娘娘,不是您想得那般,皇上絕冇有害娘孃的意義。這酒裡......確是冇有鴆物啊。”
周仲瑩於淚光間看到他驚痛不解,又癡毫不捨的模樣,一時候難以自已,“表哥,你的心願也是我的,替我好好實現,我們來世必然能夠清閒安閒,安於山川間,記得我的話……”
她緩緩起家,和身邊靜候已久的侍從一道走進了內殿,那人與李錫珩身量相稱,足能夠以假亂真。她含著歉意對那滿懷忠義的侍衛笑了笑,再度環顧這座居住多年的寢殿,手執明燈微微傾倒,燈油滴滴答答墜在床榻茵褥之上。紅燭之火密切的侵襲那道油漬,旋即敏捷燃燒開去,冇過量久便成為一片壯烈的火海。
周仲瑩深深吸了一口氣,淡笑道,“是我聽錯了,走罷,我們歸去。”
待到一輪皓月東昇,天子才帶著渾身的怠倦踏入皇後寢殿。也不知滿殿的宮人是被提早支應了出去,還是業已跟著很多內臣於傍晚時分自東華門逃出宮外,殿中竟隻剩下週仲瑩一人。
成保聽她這般說,心中頓生難過,垂目歎了幾歎。周仲瑩倒是安靜淡然,揮手命殿中世人退去,才又問道,“我在這深宮裡頭,外頭的事一應都不清楚。煩請掌印奉告,時勢究竟壞到了甚麼地步?”
他搖了點頭,乾脆愈發暢快的宣泄著心中所想,“阿瑩,這輩子怕是冇機遇再選了。如有來生,我可不要再做天子,更不要再生於皇家。最好能讓我尋一處好山川,蓋一間小宅子,我每日儘管入山采藥,尋仙問道。等忙完了一天的事,傍晚回家,我的老婆便在門口等著我,看到我就笑著說,你返來了,我在這兒等了你好久呢。”
仲春四月,上林苑中的櫻花如雲似霞。皇後周仲瑩站在一株菊櫻下,清風拂過,淡粉色的花瓣便飄飄灑灑,墜落在她的衣衿之上。
周仲瑩俄然轉過身來,輕聲問道,“表哥,你有冇有感覺遺憾過?”
周仲瑩先開口道,“你說過喜好我看我穿素色的衣裳,我本日這打扮,你瞧著可還對勁?”
內臣說完,心口兀自跳個不斷,不由自主抬眼窺測起主君的麵色。入夜冷風拂過,內臣方發覺背上已盜汗涔涔,煙霧將頭頂星月之光遮住,不甚腐敗的光照之下,他看到李錫琮嘴角繃緊,眉尖微蹙,冇有設想的歡樂,也冇有作態的悲憫,隻要一抹冷峻而寥寂的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