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至,二人混勁蠻扯,一方扁匣纔將露頭。朱重肩背汗漿滑落,再難動得分毫,不由嘟囔:“怎的這般沉重,莫是剋日黃湯灌口,傷了身子?”說著,更較上勁來,誰知汗水浸在虎口,拿捏不穩,又教吃力過火,踉踉蹌蹌便往仰倒。所幸石生厥後,將他托住,這才端的未曾跌下。“我來罷。”一語,石生張臂一提,足把三尺餘寬的匣子鉗出,扣問置在那邊,朱重指了落處,隻聽車架“嘎吱”作響堪堪承住。“乖乖,這究是置了何物,石器鐵器怕也未得這般斤兩,瞧他提捏隨便,端有力量,怕也是非常人呐。”心頭雖想,卻也不露口舌,上前商妥了銀兩,約定時候,便將二人送出驛館。石生二人又賞與馬伕些許錢銀,這才返回堆棧安息。
“錢大脾氣素燥,我等又喧華時久,教他不得安睡,嗬嗬,那當真是神仙也惹不得,還望二位莫較。”朱重見二人眉色無恙,接笑道:“二位可有貨件相托?如是貴重千萬自家保重,我等餬口買賣可賠不起,哈哈。”
二人座上淺啄餘香,聽罷不覺嗤笑,這馬伕白天聞聽欲行北境,已露苦顏,即使境線重駐,可來往商旅還是未絕,此時遊說,不過嫌行道遠,圖增錢銀罷了。是以石生假作不耐,打發道:“若自中州而行,又須多少銀兩?”“哎呀,非我坐地起價,實是不便呐。”馬伕長年交道與人,聽言即知二人錯意,連道:“何況中州雖通四方,卻去不得旁處,自何出入均述在案,怎敢亂闖。”
“謔,眾家弟兄非常辛苦,來,喝杯熱茶暖暖身子。”那門侯看了世人,叮嚀部下置茶,方對錢大道:“錢大誒,你可來得稍遲了些。”
車架緩緩,一起無話,隻餘各自思路。眼看天涯漆墨漸染,夕色已近,馬伕自將快趕。未幾時,遠處燈火影綽綽,已至嘩嚷,待行車馬伏貼,二人掀簾隻將覓宿,又予飯菜酒食。當畢,欲上房中安息,卻見馬伕覥麵而來:“二位公子,多有叨擾,多有叨擾。適前飯間與人閒話,方知北祁駐兵境上,恐怕持文牒亦多費事,何況光陰稍晚,北方冷冽得緊,二位如果遊水尋山,還是另尋他處才的好。”
“怎的?”
“便是這二位?”“錢大爺,恰是這二位公子。”錢大問言,馬伕立時迎上,卻遭白眼。隨又對著石、梁二人道:“大爺不問二位遠行何故,隻莫誤了時候,交足錢銀,跟著朱重便是。”說罷,徑往上房而去,臨入房前,又道:“如有物件,信得過便托予一併,倘若不信,自人留意,莫待失了臟來怨大爺的。”說著,鼻中輕哼一聲,自將房門闔戶。
次日,卯時,天氣未明,二人早已隨眾踏上遙途。閒來無事,天然東拉西扯,才知一隊人馬皆是走腳買賣之人,本在西禺境熟行商串賣,自從聽聞錢大門路極廣,這才東湊西拚促了一隊。而錢大為人脾氣霸道,但素為守時頗重端行,言行長次拿捏,何時至處,均不得違,凡有越矩不規者儘數弊除。初時世人亦存微詞,可錢大及時知世,四五年來走南闖北未曾虧損分毫,為人佩服,是以世人亦自相承其性,畢竟買賣逐利,錢銀進帳,誰閒多言。
自打出了臨歇小鎮,一隊人馬淨撿幽僻小道,沿著中州地界,盤山北行。二人均忖官道坦途,亦有大小驛館分近擺佈,何至荒郊野宿,人勞馬乏,可此畢竟旁人門路,隻得耐著性子顛晃遙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