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天氣未明,二人早已隨眾踏上遙途。閒來無事,天然東拉西扯,才知一隊人馬皆是走腳買賣之人,本在西禺境熟行商串賣,自從聽聞錢大門路極廣,這才東湊西拚促了一隊。而錢大為人脾氣霸道,但素為守時頗重端行,言行長次拿捏,何時至處,均不得違,凡有越矩不規者儘數弊除。初時世人亦存微詞,可錢大及時知世,四五年來走南闖北未曾虧損分毫,為人佩服,是以世人亦自相承其性,畢竟買賣逐利,錢銀進帳,誰閒多言。
自打出了臨歇小鎮,一隊人馬淨撿幽僻小道,沿著中州地界,盤山北行。二人均忖官道坦途,亦有大小驛館分近擺佈,何至荒郊野宿,人勞馬乏,可此畢竟旁人門路,隻得耐著性子顛晃遙途。
“錢大脾氣素燥,我等又喧華時久,教他不得安睡,嗬嗬,那當真是神仙也惹不得,還望二位莫較。”朱重見二人眉色無恙,接笑道:“二位可有貨件相托?如是貴重千萬自家保重,我等餬口買賣可賠不起,哈哈。”
月餘間,每日裡淨水乾饃,露宿郊野,已教人乏慌不好受,恰好天不作美,陰雨不斷,直下了四五日,更絕勞困。三日前,本抵北祁境上,可錢大還是偏行小道,不入城戶。這一日中午方過,雨露暫緩,而麵前青磚高壘中承“桐鄉”二字頓教眾報酬之奮發。“啊,可算到了。”齊呼聲聲,連拖帶拽直把車馬往那城戶趕去,不料臨進門前卻讓守城兵卒截下。錢大趕緊尋了門侯扣問,彷彿此人亦為熟諳。
“怎的?”
“便是這二位?”“錢大爺,恰是這二位公子。”錢大問言,馬伕立時迎上,卻遭白眼。隨又對著石、梁二人道:“大爺不問二位遠行何故,隻莫誤了時候,交足錢銀,跟著朱重便是。”說罷,徑往上房而去,臨入房前,又道:“如有物件,信得過便托予一併,倘若不信,自人留意,莫待失了臟來怨大爺的。”說著,鼻中輕哼一聲,自將房門闔戶。
“前些日子得報,黑騎將軍返朝路過此地,兩日前上首便已叮嚀空置驛館堆棧,這城中亦是出得進不得,你若進城買賣可撈了空。”門侯苦笑一聲,轉道:“不過,你若走腳一宿倒另有個去處。官驛堆棧或難門啟,可城西另有私驛一處,安設無妨。拿著,待到夜時,我再去尋你喝個痛快。”說罷,解下腰牌遞予錢大,又命部下放行。錢大亦知其職不易,順手入懷取出錢囊還與門侯。“此便算是請眾位弟兄的酒錢。”語畢,即吆世人趕往城西而去。
現時天晚,街上行人已稀,三人巷中穿行,稍刻至一驛館門前。館中燈火還是,嘩聲吵嚷。入內,隻見二十來個男人赤膊推盞,笑鬨一片。“其間有一熟悉,我去探聽探聽,二位稍候。”說罷,馬伕隨往桌前湊去,未幾時,便引了一膚色烏黑的中年男人來到二人跟前。“朱老哥,便是這二位公子。”“哦,這位公子可生得姣美,不過此事還須與錢大知會纔是。”朱姓男人點頭回聲,回身即往樓上走去,小扣房門低首細語,似是詢那屋中人可曾睡下,誰知卻惹來一聲叫罵:“睡?堂下這般吵嚷,睡個屁!”頃刻,世人住聲,尋尋看去。隻見一雙鬢濁白之人,肩披皮褂踏出房來。“咚、咚、咚……”腳下生響,直踏得世人棄盞垂目。“散了!散了!倘若誤了明日時候,莫怨我錢大不顧情分!”話畢,世人自作鳥獸散去,唯有朱姓男人上前勸道:“錢大,何必與他們置氣,隻是今後月餘不得葷腥,眾家兄弟打打牙祭,我自把候時候,隻是鬨得歡了,嘿嘿……”“哼!你何不醉死在那罈子裡,倒歡愉了!”錢大數落一通,朱姓男人餘有憨笑在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