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趕快命貳親信奶兄親身去請了京中一名極馳名譽的何太醫來給老太太看診。他奶兄得了他再三叮囑,一見了何太醫,便先塞了好大一包銀子到人家袖子裡,又悄聲叮嚀了幾句。那太醫也每常出入候府高門,於這家宅中的各色事體也略知一二,便微點了點頭。
不想他娘緊跟著就來了一句,“也是我不信這錢在你手裡就能存得住,你且先把她姐妹倆兒的統共四萬兩嫁奩銀子從庫裡支出來,換成銀票拿來存放到我這邊,我先替她們收著,免得臨到了跟前真用到這些銀子來購置嫁奩的時候,倒是一個子兒也尋不見,倒反誤事。”
世人這才趕快退了出去,隻剩下四老爺一個待在房裡。
因提心吊膽了一夜,覺也未曾睡好,便去到柳姨娘房裡想要小睡半晌,不想剛睡下還冇到一刻鐘,便有人來回稟他道,說是太夫人既不肯吃藥,也不肯進些飲食。嚇得四老爺倉猝從床上爬起來,倉猝套上衣服又往太夫人的上院趕去。
太夫人重又把眼睛閉上,幽幽歎道:“伯爺這話說得過了,那裡是我不幸你,竟是我這老婆子要伯爺不幸呢?伯爺現在是這一家之主,連我老婆子都要依著伯爺的孝心度日,我當今求你幾件事,若你允我的話,我便消了這絕食之念,不然,我倒是立時死了潔淨!”
太夫人也垂淚道:“好孩子,祖母總算冇有白疼你。”便指給她看床邊那一個小匣子,“這裡頭是祖母冒死給你爭來的嫁奩銀子,一共是兩萬兩的銀票,轉頭我就讓你五嬸孃拿著這些銀子去給你購置嫁奩。”
那何太醫便道:“老夫人真是萬幸啊!雖肝風內動,因救得及時,到底隻是個小中風,雖此左手二指不能行動,但隻要埋頭保養,每日按摩動手部穴位,過些日子便會規複知覺。隻太夫人畢竟上了春秋,今後不管再遇著何事,定要心平氣和方可,不然如果再次大動肝火,肝陽上亢鬨動內風的話,其症定不會再如此次這般輕微了。”
宜芝忙又再三謝過祖母的恩典,卻在內心模糊有些擔憂,隻怕為著她多出來的這一萬兩嫁奩銀子,後日又不知生出多少事來呢!
雖說這何太醫點頭晃腦的掉了好一番書袋,五老爺心中卻還是有些迷惑,他得了信兒以後早刺探得清楚他娘明顯被四老爺氣昏疇昔的,怎得這太醫卻往甚麼陰啊陽啊上頭的去扯。但因這何太醫是京中馳名的神醫,這當口也不是爭辯這些的時候,也隻得隨兄長們謝過了他,奉上五兩銀子的診金,命人好生送了出去。
那何太醫給太夫人細細診完脈後略一沉吟,方道:“老夫人有了些春秋,素體便有些腎陰不敷、陰虧火旺,又值這夏季炎炎,便更加的陰虛陽盛,便不免有些肝陽上亢,肝火妄動。從脈象上看,隻怕恐有中風之虞,且先吃我一付藥看看,若能明日辰時醒過來,便是大順之症,待明日我再來為太夫人請脈開方。”
太夫人見世人不動,不由進步了幾分聲音道:“我還冇嚥氣呢,這就一個個的都不聽我的話了,但是個個都想著氣死我不成?”
宜芝得意知父親竟將她許給個殘廢後,雖也心中難過不平,但到底比不得麵前祖母的病體要緊,便隻顧奉侍她祖母。此時再聽到她祖母這一番話,心中攢了這麼些年的委曲心傷、憤激不平全都儘數化成了止不住的熱淚,滾滾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