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是最簡樸的白粥，熬得稠稠的，還冒著熱氣，小菜是醃黃瓜和醬黑菜，隻用粉白小碟兒裝了，分量亦是少得不幸。

張淑妃原就是荊釵布裙都掩不住的國色，隻是幼時隨母禮佛，長年素衣布履，少有盛裝時，入宮那一日卻非常經心的打扮了一番，一身的斑斕綾羅，如披煙染霞；雲鬢上珠翠搖擺，有寶光流轉，一眼望去當真便如山間雲端的姑射神仙又或是九重天上的神妃仙子，仙姿玉貌，容光皎然，令人見之而忘俗，連靈魂似也要被迷了住。

玉暖正欲起家出去, 姬月白忽而又叫住她――

她悄悄的瞧了姬月白的神采，悄悄在肚裡歎了一口氣，這就回身去叫翡色了。

玉暖不由訝異的看著那才抄好的佛經：“殿下，這不是抄給娘孃的嗎？”

姬月白這才覺出餓來, 點了點頭。

孩童對於母親多有濡慕，張淑妃又是如許我見猶憐、天下罕見的美人，姬月白幼時天然也對母親渴念非常，隻感覺母親仙顏心慈，荏弱無助，為人後代自是該當事事依從，不敢有違。隻可惜，到了最後，倒是她的這位好母親在她麵前垂淚，哀聲求她道：“皎皎，那左賢王傳聞也是宏偉威武之人，倒也堪配吾兒。你就當是為了母親和你兄長.......你就，你就嫁了吧？”

這是，這是她母親張淑妃的寢宮：永安宮。

隻是，待玉暖返來時，神采便有些不大好，隻勉強道：“去的有些晚了，小廚房裡隻剩了些熱粥，奴婢怕殿下餓著，這便先端了來。”說罷，她便端著托盤，將上麵的熱粥與幾樣小菜一起擱在案上。

玉暖想著姬月白午間纔在蓬萊宮裡看過病中的四皇子，這會兒抄著抄著就想起弟弟也是有的，擺佈也不是大事，這便伸手接了那幾張佛經，叮嚀上麵的小宮人跑一趟。

不過，眼下的她還是先依著宿世裡養出來的風俗，就著小菜，慢條斯理的喝完了麵前的白粥，半點也冇有華侈。

姬月白隻淡定的道：“我說了，這是我對四弟的一點情意。”

那是洛神賦裡寫的“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

銀剪子哢嚓一聲，那搖擺的燭光先是驀得一亮, 旋即又暗了一些, 重又沉寂了下去。

姬月白這便又要低頭持續抄佛經，見玉暖站在身邊不動，不免問了一句：“如何不去端晚膳？”

姬月白卻隻當平常，拿著匙子舀著熱粥漸漸喝著，忽而問道：“田藍呢？”從她返來起彷彿就冇見到田藍人影。

玉暖神采微變，但還是很快便介麵道：“徐嬤嬤尋她有事，便先出去了。”

公然，張淑妃還是和宿世普通，噁心到了頂點！

“皎皎，你醒了？”

便是至尊天子也是見而心動，慨但是歎：“不見卿，不知何為美人”。

卻見玉暖正躬身立在她身側不遠處, 她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銀剪子, 正低頭去剪燭台上的燈芯。

姬月白神采不動，隻慢條斯理的喝著粥，似是漫不經心的又問了一句：“母妃她還說了甚麼嗎？”

先是藉著假病讓人抄佛經，然後再嚴令廚房隻給送清粥小菜，最後竟是連出門的後路也給堵住了――雖不見丁點兒的刀光劍影，可這倒是精力與身材上的兩重壓迫，如果換了個淺顯的六歲孩童，凡是體弱、心機接受力弱一些的，隻怕都要捱不過，得哭著服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