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幾步,她仍舊謹慎翼翼地捏住他的袖角:“玄策哥哥,我看不見,驚駭。你讓我牽著你的袖角,好不好?”
明顯是遺世獨立的賢人姿勢,眼底卻恰好淬著濃墨重彩的剛毅和血性,而他的脊梁挺直如山,像是永久不會屈就。
蕭衡被她氣笑了。
侍女見他不為所動,隻得出去答覆枕星。
蕭老夫人坐在上座,夜間隻梳著家常髮髻。
她不悅:“即使她不想回金梁園,你也得老誠懇實把人送回家裡纔是,丟在半路成何體統?萬一有個閃失,便是金山銀山,也賠償不了她的家人!”
裴道珠臉頰發燙,緊緊抿著唇瓣,再不肯理睬他。
出事?
蕭衡不覺得意地拿起一本書,淡然地翻閱起來。
裴道珠尷尬地咬住下唇,漸漸鬆開手指。
正悲傷時,一道清越的聲音俄然從亭彆傳來:
除了老夫人,她實在想不出另有誰能幫她家女郎。
見過愛麵子的,卻冇見過如此愛麵子的。
來人白衣勝雪,發間編織著丹紅瓔珞。
裴道珠眼眸微動,暗道約莫是枕星一向冇見她歸去,情急之下去找了蕭老夫人,蕭老夫人給蕭玄策施壓,才叫他親身來接她。
蕭衡遞給她一把傘:“走不走?”
“母親。”
裴道珠那樣奪目的女人,能出甚麼事?
本欲回絕,一時之間卻想不出合適的遁詞。
裴道珠望去。
裴道珠跟在蕭衡身後,下認識抓住他的衣袖。
她既冇有像顧燕婉那樣橫刀奪愛搶人未婚夫,又冇有傷害彆人,她隻是比平常女郎多幾用心機罷了,又不是冇了知己,她有甚麼錯呢?
枕星撐著傘,裙裾被雨水打濕半身。
她呢喃低語:“報仇……他報哪門子仇……”
燈火搖擺。
老夫人的話噎在了喉間。
江嬤嬤見她如此變態,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消逝。
他那般傲氣,如何情願低頭?
打仗到蕭衡冷酷的目光,裴道珠固然心有不甘,卻也隻得閉嘴。
裴道珠揪動手帕的手倏然一緊。
她揪動手帕彆太小臉,用心道:“我傾慕虛榮,一貫不討你喜好,你又何必來找我?我在這裡非常怡然得意,看著遠去的河水,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更覺修身養性。徹夜,我就不跟你歸去了。”
蕭衡沉默。
蕭玄策。
蕭衡被喚到蕭老夫人的寓所,剛請過安,就聞聲劈臉蓋臉的一句怒斥。
蕭老夫人諦視著風神秀徹的小兒子,俄然心念一動,叫住他道:“阿難仙顏高潔、德行出眾,若非家道中落,何至於姻緣不順?你與她皆是好麵貌,瞧著倒是登對,要不――”
她揉了揉酸脹通紅的眼睛,無法地看一眼燈火透明的望北居,左思右想了半晌,隻得去找蕭老夫人。
“小九,你把阿難一小我丟在了內裡?!”
廳中的侍女也都退下以後,江嬤嬤捧來熱薑茶,笑道:“九爺爭氣,現在的世家大族內裡,又有幾個不愛聲色犬馬,隻一心為家為國的後輩?您該為他高傲纔是。”
他瞥了眼枕星,枕星趕緊驚駭地低下頭。
半晌,她擺擺手,表示蕭衡退下。
蕭玄策何至於就要對她極儘熱誠趕儘撲滅?
他用心道:“不是來接你回金梁園的。”
她非得蕭衡三請四請,好歹叫她找回些麵子,才情願跟他歸去呢。
他站在雨夜裡,一手提燈一手撐傘,腕間懸一串翡翠佛珠,正冷酷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