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長寧排闥出來,猝不及防嚇了一大跳。
蕭長寧有些可惜:“哎,不是要以資鼓勵的麼,如何扔了?”
隔夜的雨水從瓦礫間滴落,在階前激起穿石濁音。斑斕的玳瑁貓從窗台躍下,落拓路過,蕭長寧一把撈住它,揣入懷中百無聊賴地揉搓起來。
沈玹半散著長髮,正坐在窗邊的案幾旁拭刀,而他身側的炭盆旁,威風凜冽的大黑犬正豎著耳背,幽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蕭長寧。
見蕭長寧端著食盤站在門口,沈玹嘴角一勾,放下擦得烏黑鋥亮的細刀,開口突破沉寂:“它受了傷,有些畏寒,便賴在暖爐旁不肯走。”說著,沈玹拍了拍黑犬的狗頭,用不容抵擋的口氣道:“出去呆著。”
望著那本‘某年代日長寧長公主金口玉言,親稱謝意’的冊子,蕭長寧得此結論。
蕭長寧聞言有些失落,彷彿滿桌好菜都失了味道。未細思這股失落從何而來,她問道:“沈玹這幾日在忙甚麼?如此夜不歸宿,吵嘴倒置的。”
醒來了?要去見他麼?
用完早膳,沈玹仍未醒來。蕭長寧便回了房間,坐在西窗案幾邊練字,從端莊娟秀的簪花小楷練到行書,再變成狷狂儘情的草書,最後乾脆拍了筆,抬頭躺在柔嫩豐富的波斯毛毯上,心浮氣躁地滾了兩圈。
蕭長寧卻莫名心安了很多,像是惦記了好久的事終究灰塵落定。她終究舒了一口氣,重新躺下蓋好被褥,決計明日晨起後去處沈玹道個謝。
沈玹淡然地玩弄刀具,對糕點視若不見。眼瞅著點心就要涼了,蕭長寧有些心急,悄悄伸手將湯碗和糕點挪疇昔了一點,見他不動,又再挪疇昔一點。
“不一樣的,此次並非謝你替我撤除秋紅,也非謝你的披風,”蕭長寧抿了抿唇,手指繞著腰上的香囊流蘇,說道:“而是感謝提督不殺之恩。”
冬穗從隔壁偏房中伸出一顆腦袋來,手裡還提著雞毛撣子,回道:“另有呢。”
在本身善於的範疇,蕭長寧一貫是慷慨風雅的。和沈玹閒談之下,她膽量大了很多,眼中閃著一絲滑頭,“本宮墨寶,非常人可得。”
他看了眼冒著熱氣的糕點,又緩緩將視野移到蕭長寧故作淡然的麵龐上,不知為何就想起了蕭長寧養的那隻玳瑁貓。那日,他將困在屋脊上的玳瑁貓順手救了下來,第二日便聽到有小爪子撓門的聲音,開門一看,那貓蹲坐在門檻外,麵前擺著一條死透的小魚,喵了一聲,當作謝禮。
她搖了搖床頭綴著的金鈴,問:“內裡何人鼓譟?”
嫁入東廠仲春不足,蕭長寧除了前次求取出府的手令外,的確從不主動踏入沈玹的住處,也難怪沈玹會曲解她有事相求才獻殷勤了。
好罷,她就不該同這個反應癡鈍的人開打趣。蕭長寧揉了揉小巧矗立的鼻尖,哼哼唧唧地說出了內心話:“這些日子,多謝提督的顧問。”
邁下台階,她深深撥出一口白氣,定了定神,這才下定決計似的抬手,悄悄叩了叩虛掩的房門。
甜湯和糕點很快熱好了,蕭長寧親身送去了沈玹的寢房。
憋了半晌,她實在忍不住了,指著沈玹的字評點道:“你的字……”說到一半,她硬生生將湧到嘴邊的‘好醜’二字嚥下,改口道,“像是門生的字。”
沈玹將細刀擱置一旁,用勺子攪了攪甜湯,漫不經心道:“伸謝二字,殿下不是在高燒醒來以後就說過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