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沈玹,太後的神采刹時變得陰沉萬分,五指不自發地緊緊攥起。
他站在那兒,明滅的燭火打在他的側顏,給他過於冷峻的麵龐鍍上了一層暖意,唯有一雙狹長鋒利的眼睛,像是望不到底的深淵似的,顯得暗淡莫測。他隻穿戴薄弱的裡衣,披著一件寬袖的玄玄色袍子,半散著長髮,像是一尊從暗夜中出世的神祗,高大而又嚴肅。
第二日,蕭長寧應約去了慈寧宮,一是例行存候,二則是替蕭桓見一見他將來的皇後。
他極有能夠……不是個寺人!
聞言,蕭長寧心一沉,心道:老狐狸!公然甚麼動靜都瞞不過她!
說著,冬穗放下銅盆,跪在地上替蕭長寧清算衣物。不經意間碰到蕭長寧的手,冬穗驚道:“殿下,您的手如何這般冷?但是著涼了?”
這麼冷的夜晚,她竟是連披帛也冇有裹一個。
“那便好。”梁太後伸手端起茶盞,細細地抿了一口,這才朝身側的紅衣少女招手,表示道,“對了,先容一小我給你熟諳。”
燈影將他的身影拉得老長,見蕭長寧還是待在原地,沈玹回顧道:“殿下身子弱,如此站在夜風中,把穩又著涼了。”
在蕭長寧龐大的目光中,沈玹緩緩走來,對躬身一旁的冬穗道:“你退下。”
沈玹仍保持著提燈排闥的姿式,側身回顧,燈影鍍在他漂亮的臉上,一半敞亮,一半暗淡。
來之前蕭長寧還覺得梁家女人是個如何凶神惡煞的母夜叉呢,誰知本日一瞧,竟還算得上是個美人胚子。
這小小的一個女人家,拜見長公主卻不可女兒禮數,而是像個男人普通抱拳拱手,公然是梁家人,骨子裡流著一樣冷情的血。
沈玹清算好下襬, 鬆鬆垮垮地披著外袍從屏風後轉出, 適值瞥見蕭長寧一抹背影閃出門去, 因心不在焉,她還幾乎被門檻絆倒。
冬穗用眼神扣問蕭長寧。
蕭長寧又是一驚,定睛一看,方知是沈玹。
“本宮內急,你睡你的。”蕭長寧含混著應了,奔到裡間潔淨的馬桶處放水。
很快蕭長寧便反應過來屏風後站著的人是誰,大早晨能呈現在這裡的也隻要沈玹了。
冬穗很快取了大氅給蕭長寧披上,又點了一盞琉璃燈,提著燈盞將蕭長寧送到劈麵的寢房去。
世人望去,隻見不遠處沈玹一身烏黑蟒袍,烏紗圓帽,似笑非笑地站在梅園的月洞門下,淩厲的目光如利刃隔空刺來,釘在梁幼容身上,冷聲道:“久聞南陽知府之女善於舞劍,也是巧了,本督部下也有一名役長以精通刀劍聞名,不知梁女人可否賞光,與本督的玄武役役長參議一番?”
兩人誰也未曾道破玄機,彷彿方纔撞見的一幕隻是夢境。
蕭長寧行了禮,細聲細語地答道:“太後孃娘教養之恩,長寧冇齒難忘,常來拜見,是應當的。”
蕭長寧一眼就看到了立侍在梁太後身側的少女——身披猩紅絨大氅,那濃豔的紅竟是比雪中紅梅更勝一。少女的烏髮編成兩股粗長的麻花辮拖在胸前,麵龐姣好,但眼神過於清冷平靜,不苟談笑,有著與春秋不符的沉穩……必然就是那梁女人了。
本日氣候晴好,梁太後正在梅園中賞梅。
“本宮不會毀約的。”蕭長寧燦然一笑,說:“永久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