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玹冷冷一瞥,方無鏡馬上噤聲,垂首待命。
入門時的‘點天燈’實在嚇人,她彷彿能聞到沈玹身上那並不存在的人肉焦味……如許暴虐的人,她如何敢靠近?
蕭長寧已摘了鳳冠,洗了脂粉,兩鬢髮絲微濕,也不知是洗臉水還是盜汗浸濕的。
他麵無神采,抬臂揮滅了燭台,四周墮入一片暗中,唯有融融月光斜穿入戶,格外冷僻。
上等的好酒很香,也很烈,如刀般刮過喉嚨,在腹中燒起一團烈火。
沈玹冇推測她看似嬌氣荏弱,倒是牙尖嘴利得很,也分歧她這個病人計算了,扶她上榻。
的確不曉得是該光榮,還是該活力。
新婚第一夜就這麼戰戰兢兢地疇昔了,蕭長寧不曉得本身何時睡著的,隻曉得第二日淩晨醒來,本身身上多了一床柔嫩潔淨的繡被,而床上,沈玹——她的寺人丈夫,已然不見了身影。
蕭長寧捨不得死,她才十七歲,哪怕能活過徹夜,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生了病的蕭長寧不敢作妖,身子疼得乏力了,嘴也誠懇了,乖乖接過盛著雞湯的碧瓷碗,小口抿了幾口。
有那麼一瞬,那乃至想就這麼死去算了,管他毒酒還是刀刃!不必杯弓蛇影,不必夾縫求生,乾清乾淨地來,乾清乾淨地去。
蕭長寧冇有接酒,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倔強,“歸正不會白頭偕老,喝了也冇用。”
“新婚之夜如此不費心的,長公主怕是頭一人。”沈玹嘴上嫌棄,卻並無歹意。
本是刁難之舉,誰知梁太後竟一口承諾了。
而後蕭長寧才後知後覺的想起:甚麼叫“不殺無用之人”?本宮是無用之人?
蕭長寧強壓住乾嘔,哈腰捂著腹部。沈玹亦微微一頓,收斂笑意,長眉擰起,很有幾分嚴厲道:“說了不成以空肚喝酒,公然傷胃了。”
鴛鴦繡被的床上傳來一聲降落的嗓音,蕭長寧快速於黑暗中睜大眼,幾近覺得本身幻聽了。
“說了我吃不下。”蕭長寧自顧自抿了一口酒水。
這小公主看似輕荏弱弱的,性子倒傲得很。
蕭長寧望了眼屋內獨一的床榻,站著冇動。
沈玹聰明狠厲,自小在刀光血雨裡長大,一起神擋殺神、佛擋弑佛地坐到這東廠提督之位,又怎會看不透梁太後的小算盤?
床邊有一條約莫三尺寬的腳榻,鋪著柔嫩的波斯地毯,本是給丫環侍婢們服侍主子起夜用的歇息之處,但東廠冇有侍婢,這條腳榻便潔淨得很,一向空著。
蕭長寧不想被‘娘娘腔’觸碰,躲他,沈玹乾脆一把攥住她纖瘦的手腕,將她半強迫地按在榻上,隨即大步走開,拉開房門道:“來人。”
沈玹站直身子,身量健壯高大,居高臨下地核閱著好像驚弓之鳥的蕭長寧,語氣還算安靜:“我不喜好聽沮喪話,也不喜好新婚之夜穿白衣,還請長公主殿下將那身披麻帶孝的東西脫了。”
蕭長寧想也未想,果然就坐在了腳榻上。
當初梁太後以庇護幼主為由,垂簾聽政,結合錦衣衛結黨營私,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乾的倒是架空朝野、節製傀儡小天子的肮臟之事。禁止梁太後打算的最大停滯,便是這直接服從於帝王的東廠機構。
屋內沉寂了一會兒,唯聞燭芯劈啪燃燒的聲音。沈玹不動聲色地掃過眼尾微紅的蕭長寧,眉間的戾氣消逝了些許,提示道:“酒水有些辣,你未曾進食,傷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