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房較著被人安插過了，掛上了紅綢緞，撲滅了龍鳳呈祥的紅蠟燭，亮堂堂暖融融的，彷彿像是新婚的洞房。

正迷惑著，冬穗倉促提燈出去，見到蕭長寧披衣坐在榻上發楞，不由一怔。

僅是一瞬的遊移，冬穗便擱下琉璃燈，拿起榻邊的大氅裹在蕭長寧身上，低聲道：“殿下，方纔沈提督從宮中捎了口信返來，說是廢太後……薨了。”

沈玹並未多言，隻好又耐煩地給她舀了一隻山查餡的。

白日下了一場小雪，傍晚時分雪霽, 地上已積了一層薄薄的白, 映著十裡長街燈火如海，美如天闕。

沈玹彷彿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擱了碗筷道，“元宵吃多了會腹脹，不成多食。”

窗外天氣未明，沈玹已不在身邊，伸手一摸，被褥早已冰冷，明顯是起床好久了。

在夜風中站久了，蕭長寧的指尖微冷，沈玹一皺眉，解下本身的披風裹在她肩頭，又知心腸為她繫好繫帶，打了個結，這才重新拉住她的手道：“八寶元宵是吳有福的特長菜，去嚐嚐。”

聞言，沈玹的肌肉繃緊了，嗓音帶著幾分惑人的沙啞：“長寧，你這是在調戲我？”

正廳中擺了五張案幾，蕭長寧和沈玹坐上席，上麵擺佈各兩排，坐著廠中四大役長。見到他們出去，四大役長俱是起家抱拳，恭敬道：“拜見廠督、長公主殿下。”

所謂八寶元宵，便是為八色：莧菜汁的紅，南瓜的橙，地瓜的黃，青菜汁的綠和青，原味的白，以及紫薯揉成的紫，八種色彩的食材異化糯米粉製成的麪糰，再加上八味的餡料：蓮蓉、紅糖、玫瑰、豆沙、果仁、棗泥、芝麻、山查，色彩素淨，口感豐富，但因費時吃力，極少有人能做好這道菜。

“下午。”沈玹將她悄悄放在榻上。

蕭長寧訝然，順著那隻骨節清楚、青筋閃現的手掌朝上望去，望進沈玹可貴和順的眼波中。

若非沈玹一語道破，蕭長寧完整未曾推測玉蔻竟做好了殉情的籌算。

“等等，你做甚麼？”蕭長寧認識到不對勁，“還早著呢！”

“就這一個，再多就冇有了。”沈玹說，“你兒時受過寒，吃多了對胃不好。”

方無鏡點頭：“萬分感覺！”

蕭長寧由陰放晴，喜笑容開道：“我不要紅糖餡的，想吃山查餡，酸酸的健脾。”

徹夜，蕭長寧睡得很沉，到了淩晨時倒是忽的一陣心悸，驀地驚醒。

“送你的。”沈玹悄悄拉起蕭長寧的手，細細地給她抹了光滑的霜，這纔將鐲子推動她的手腕上，兩隻鬆綠色的玉鐲子襯著她瑩白若雪的肌膚，貴氣天成。

沈玹冇答覆，隻一把抱起蕭長寧，目光灼灼道：“回房。”

沈七的婚袍是玉蔻親手縫的，六年前趕製的那一件沈七冇有福分穿上, 她便又做了件新的：按官方風俗取鬆青色錦緞, 裁剪裁縫，胸懷前為白金絲線刺繡的瑞鳥圖，墨玉腰帶，一針一線都精美非常……如果沈七能穿上，那定然是京師少見的姣美郎君。

“你此人還真是……”話說到一半，蕭長寧俄然頓住。

這場結婚典禮特彆，因為一方是死者，便冇有爆仗，冇有喜樂，唯有元宵的蓮燈照亮這座不夜之城，安溫馨靜，令民氣酸。

玉蔻垂下眼睫，眼尾的濕紅和胭脂融為一體。她暴露一個極淺的笑容，溫聲道，“即便是阿七還健在，也是不敢這般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