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當日你未剝削北狄軍三成糧草，或許能多撐五日。"女帝截斷話頭，靴尖碾過地上半融的雪水，"你帳中那十八箱金餅，現下正埋在狼首紋腰牌下三尺凍土裡。"

遠處災黎步隊像條凍僵的灰蛇，在雪地裡蜿蜒爬動。

"韓將軍莫不是被北風凍了心腸？"林禦史緋色官服上的獬豸紋隨胸膛狠惡起伏，"通敵叛國者不誅九族，如何正朝綱？"他袖中奏本重重砸在青石磚上，驚飛簷下兩隻灰雀。

炭盆將熄未熄，宮凜悄聲添了新炭，火星濺在他束腕的繃帶上——昨日替流民扛梁木時磨破的傷口還滲著血。

押送他的兩名親衛靴底還沾著碎雪，鎧甲裂縫裡結著冰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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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衛們握刀的手又緊三分，火把的光影在女帝臉上交叉，映出她唇角一抹冰嘲笑意。

宮凜舉著火把尋來時，正瞥見喻淺將黑羽投入烽火台餘燼。

某個伸直的身影俄然顛仆，懷中小兒哭泣驚起寒鴉，撲棱棱飛過女帝肩頭，落下三根黑羽。

流民堆積的城西俄然響起銅鑼。

戶曹捧著簿冊顫聲稟報："三成存糧毀於流矢，今冬怕是......"

炊煙從重修的屋舍間嫋嫋升起，書院傳來孩童朗讀《農政輯要》的稚嫩嗓音。

案上攤著北狄簽訂的互市條約，狼皮供狀與金餅賬冊並排而放。

火漆印在燭光下泛著詭異幽藍，女帝指尖摩挲著信紙邊沿——那邊沾著半片紫荊花粉，唯有禦花圃暖閣才養的活的花種。

駱元良的銀甲在火光裡泛著寒光，脖頸處狼首紋烙痕排泄血珠。

暮色再臨時，喻淺單獨登上殘破的甕城。

鐵水翻湧的熔爐前，鐵鏈拖地的聲響由遠及近。

喻淺俯身扶起叩拜的老嫗，對方粗布袖口暴露的棉絮嶄新。

女帝硃筆忽頓，奏章邊角染了滴墨："傳趙謀士。"

朝議的銅鐘撞破拂曉時，宮凜將煨好的湯藥放在龍案邊沿。

駱元良瞳孔驟縮，肩甲在劍鞘重壓下收回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第七日拂曉時，喻淺在臨時搭建的草棚裡批閱奏章。

宮凜無聲地換走涼透的藥碗，新遞上的摺子裡夾著半片焦黃竹葉——客歲霜降換糧時留下的印記。

宮凜拾起女帝遺落的藥包，指尖觸到暗格裡半卷硝製過的狼皮——北狄軍需官畫押的供狀墨跡未乾。

宮凜將火把插進烽火台石縫，解下本身的墨色大氅罩在她肩頭。

守城衛兵揉著眼睛嘟囔："這大寒天的，運甚麼要緊物......"話音未落，嘴裡被塞進塊熱騰騰的麥餅，餅心裹著蜂蜜——女帝親衛纔有的份例。

跪著的男人驀地昂首，額角青筋暴起："成王敗寇罷了，若當日雁門關雪再下三天......"

暮色四應時，八百裡加急的銅鈴刺破平和。

爭論聲戛但是止。

喻淺展開密信時，宮凜正在清算北境輿圖。

宮凜為她繫緊狐裘繫帶，指尖不經意掠過她頸側傷疤——去歲秋獵時為護駕留下的箭痕。

喻淺撫過塔樓新刷的桐油，俄然輕笑："讓禮部把拂塵宴擺在城隍廟。"

趙謀士低頭撥弄算珠，清脆的碰撞聲裡俄然開口："駱家三房庶子，上月剛娶了北狄左賢王外室所生之女。"他昂首時算盤珠剛好停在"七"的位置，"七日路程，充足使團收到家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