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光如碧玉,朱漆柱潤若丹砂。白雲台基打磨的光滑光滑,綠油鬥拱,妝畫的 整整齊齊。廟門下斜歪著兩個金剛,咬著牙,睜著眼,威風凜冽。二門裡端坐著四大天 王,托著塔,拿著傘,相貌堂堂。左一帶南海觀音,帶領著十八羅漢。右一帶地藏尊神, 陪坐著十殿閻君。三尊古佛,蓮台上垂眉落眼。兩位伽藍,香案後參手禎衣。便有那彌 勒佛,張著口嗬嗬大笑。另有那小韋馱,捧著杵冷靜無言。老衲人用心欺人常打坐,小 沙彌偶然唸佛害相思。
悲傷淚滿腮,
鐘馗對成、富二神道:“看他這去法,隻怕他果有甚麼神通也未可知。”鹹淵道: “不然,其間有很多可疑處。”富曲道:“有何可疑處?”鹹淵道:“他拜彌勒古佛, 彌勒古佛是一尊泥像,不能動容周施,何用拜的?此其可疑者一也;他說他是撐天登時 大將軍,以人爵中論,《縉紳》上查,並無此等官銜,《幽怪錄》亦無此等神號。此其 可疑者二也;他又說三官稱晚生,閻君稱卑職,其位可謂尊之至矣,就該有儀衛侍從獲 法諸神,如何止匹瘦馬、兩小童罷了。此其可疑者三也。有此三疑,此人必有些難憑 處。”鐘馗道:“司馬所見甚是。俺現在待要尋的去,將他斬了,又恐他果有些來源, 俺便衝犯天條。待要不斬,又怕將來作禍。如之何如?”鹹淵道:“這也易處。俺便如 今扮作草澤醫人,前去拜候,必有人知他根由。拜候實,誅他來遲。”鐘馗道:“有理, 有理。”鹹淵因而戴了一頂高頭方巾,穿了一件水合道袍,束了一條黃絲線縧,換了兩 隻豬嘴方履,肩上背了藥囊,手中拿了吊襯,彆了鐘馗,信步而去。走數裡遠近,隻見 前麵一溪淨水,數株垂楊,下邊一座小橋,橋上砌著石欄,甚是清雅。怎見得,有詩為 證:
冷眼怕 展開,
彈鋏迴文那邊去,
幸有寬皮裝了去,
巨說鐘馗正與鹹、富二神笑說搗大鬼故事,這小和尚兩足如飛跑來報導:“老爺, 不好了,禍事、禍事。”鐘馗道:“有何禍事?”小和尚道:“搗大鬼又調了兩個兄弟, 說是搶渣鬼和甚麼寒傖鬼,領著很多兵來,將寺圍的鐵桶類似,如何是好。”鐘馗怒道: “俺道饒他,他反來尋俺。”手提寶劍,便要出去。鹹淵向前止住,道:“主公不必動 怒。俺想此鬼固然剜去眼睛,究竟廉恥未發。小神前去勸諭一番,教他改過改過,也是 消魔一法。”鐘馗道:“也罷,你試走一遭,待他不改時,俺再斬他。”鹹淵因而上馬 出寺,高叫:“搗大鬼上前答話。”隻見一人飛上前來,頭戴絨巾冠,身穿短服,手中 拿著一杆白錫槍,來與鹹淵見陣。你道是誰?乃搶渣鬼也。向鹹淵道:“與你昔日無冤, 剋日無仇,因甚將俺兄長眼睛剜了?俺本日與你見個你死我活。”舉槍就刺。鹹淵架住 道:“俺且與你講說。大凡人生活著,全以信義廉恥為重。賢人雲‘人而無信,不知其 可也。’孟子又雲:‘恥之於人,大矣。不恥,不若人,何必人有?’你們這夥人,通 無信義廉恥,搗大的搗大,搶渣的搶渣,寒傖的寒傖,在你們為對勁,在人者來看實厭 棄。稍有廉恥者,即當差死,尚敢揚眉瞪眼,白天欺人耶。”隻見搶渣鬼全無慚愧,反 哈哈大笑,道:“汝欲學孔明罵王朗耶?前人雲:識時務者呼為豪傑。你教俺誠懇守分, 誰來揪采。像俺這等搶渣起來,嗬豚的,他也肯嗬豚,嗅屁的,他也肯嗅屁。你們雖養 高自重,見了俺吃的,隻怕香得你鼻孔流油,見了俺穿的,隻怕看的你眼中流血,見了 俺使的,隻怕想的你心上生瘡。俺們如何體統?你就敢來欺膽小。”這一席話說的鹹淵 牙癢難當,隻得敗下陣來。鐘馗道:“為何司馬一出便回?”“不知如何,他那邊說話, 我這裡就牙癢起來,實是難當。”富曲道:“此輩非言詞可下,還是相戰一番,方見高 低。”鐘馗道:“前鋒之言是也,就勞一往。”這富曲結束整齊,提刀上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