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宗踱步下了玉輦鑾駕,剛至宮門前,抬眼就見愛妃鎣娘從快意宮內奔來,牡丹錦裳、雲鬢霧髻、鳳凰珠翠冠,衣袂翩動,如一枝臨風牡丹,素淨照人!但,她的神態似是萬分焦心,髮髻微散、玉帶未束,竟挽了金絲繡線巧織鳳凰尾羽的長曳裙襬,暴露翹彎著鞋尖的鳳頭鞋,飛奔而來,嬌聲疾呼:
……
鎣娘一麵想著:待到母子相認,萬不成讓本身與那孩子之間,因之前各種啟事而變得生分和冷淡;一麵又擔憂著:阿寧骨子裡倔強得很,依她那火辣辣的性子,在得知此事以後……如何還能善了?
“起來吧。”
匡宗神情微震,迎著愛妃孔殷奔近的倩影,眼底迸射出了欣喜之芒……
內侍與宮娥擺列兩側,敏捷擺駕移至正殿,撩開大幅帷幔,入了內廂,待娘娘端坐至大麵鏤花銅鏡前,奉侍娘孃的貼身侍婢們魚貫而入,手捧紅漆托盤,將一應物件悉數捧來,手腳敏捷地為娘娘辦理妝容。
快意宮本日巳時、宴請嬌客,直到未時,嬌客還未分開,匡宗那邊,自會有人通風報信、稟告天子:“丁小郎”此時現在就在快意宮中!
耳畔模糊迴盪著自個兒稍早前說過的話,現在回想起來,更覺驚心,不但對“丁小郎”惡語相向,她乃至還不屑拿正眼去瞧他,比毒酒更深切骨髓的,是毫不包涵的傷人態度。
聞到清冽酒香,已然營建出嬌客醉酒熟睡的假象,鎣娘這才略微鬆下一口氣。
宮廷盛裝層層贅贅的一件件披上,錦羅玉帶尚未繫好,腰間環佩也未墜飾安妥,就聞得門人“噗通”跪進殿內,惶急通報:“娘娘,聖上方纔分開瀚幽閣,正命高公公移駕快意宮,馬上便到宮門外!”
他想要找鞫容扣問皇宗子之事?
殿外計時器皿上,滴漏的水一點點地漫過杆上刻的一道道立箭,時候在悄悄流逝,內廂微敞的花窗外,模糊蕩來鼓聲,申時已至。
終究來了……
時隔四年,天子首度重臨瀚幽閣,頭一遭去探監看望與一國之君訂下七年賭約的鞫容,莫非……
接下來,便是想出一番安妥的說辭,讓人確信:她是在機遇偶合之下,發當目前美意宴請來的嬌客,鮮明是本身喪失多年的阿誰孩子,是她與匡宗的親生骨肉――皇宗子李珩!
還是早早告終的好……
這兩個孩子當真是有緣哪!可惜,不是甚麼金玉良緣,而是一段孽緣!
“聖上!臣妾、臣妾見到皇兒了――!”
不似德妃容華夫人那般浪費脂粉、端倪矯情,反落得個誇大造作的俗氣奉承之態。快意宮的打扮丫頭心靈手巧,逢迎主子情意,將那胭脂霞煙般淡淡暈在雙頰,使得鎣娘豔容上盈滿光彩,端倪傲視生輝,儀態崇高中平增撩人之色,攬得聖上眷戀、盛寵不衰。
凝眸盯住銅鏡裡一抹豔色,鎣娘安靜表麵下,已然醞釀起極深的城府,――比起對付匡宗,令她尤其費心機考的,倒是“丁小郎”醒過來後、本身該如何彌補修複他本日在快意宮內所受的心傷?如何削去芥蒂,撫平裂縫,拉攏他,乃至讓他對她油但是生渴念之情?
正有些分神之際,忽覺周遭驀地溫馨下來,鎣娘訝然抬眸,就見那幾個梳頭侍婢已然惶惑跪下,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明顯是被她方纔擊掌拍案的行動驚嚇到了,覺得做錯了甚麼惹得娘娘不歡暢,一個個倉猝跪劣等著挨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