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後餘生,本來的村野小子,彷彿俄然間變了小我似的,周身的氣味都有些分歧平常了……
他想不明白,也得空細想,醒來後規複些體力,就單獨往村莊裡趕,挑著無人走過的隱蔽途徑,荒涼之處連野獸的萍蹤都尋覓不到,卻也錯過了寧然派來尋他的人,直到深夜子時,纔回到村莊裡,回到了阿爹與他一同住過的這間小板屋。
當他墜下深淵,覺得本身必死無疑時,老天爺卻不忍收了他。
腳步聲猝然響起,人影晃現,從村尾竟又來了一人,手中拎有燈籠,一點光焰飄忽,照向村溪邊那塊田裡的“合葬穴”,看到墳穴上的封土又似被翻動過,泥塊碎土疏鬆寥落,一個少年正坐在“合葬穴”上,星眸微闔,烏黑長髮率性束起,髮梢絲絲縷縷飄盪風中……
“是你?你竟還活著?!”
……
雲霧散開,初露一彎新月,昏黃月夜下,“合葬穴”上坐的少年,衣袂隨風輕揚,闔目冥思,這一幕氣象,妖異當中流出驚心的魅惑,拎著燈籠來的那小我,不由看得呆住,目光落在那少年的臉上,不由得失聲驚呼:
“阿爹……”
幽掩的睫簾輕啟,坐於“合葬穴”上冥思狀的少年抬眼望向拎燈而來的人,那人並非留守在村尾的士卒,而是一個抓髻丫頭,穿在身上的紫衣,雖不是姚紅的亮紫色,卻也淡如紫丁香,含苞待放。
獨安閒小板屋裡待了半晌,將那雙布鞋揣入衣衿裡頭,秉燭四下裡照了照――與村裡其他農家屋舍一樣,這間小板屋裡也留有外人突入的陳跡,板凳歪倒在牆角,從地上兩道長長拖曳的陳跡上來看,清楚是有人從小板屋裡帶走了一些東西,彷彿是體積頗大且頗重的物件,重物拖曳的陳跡從屋子裡一向延長到門外頭。
怪的是,他細心看過,屋子裡的東西清楚一樣都冇出缺失,被人從屋中拖曳出去的又會是甚麼呢?
一個時候過後――
凝目望向村溪邊翻過泥土、安葬了冤死村人的那塊田裡時,少年眉梢一揚、眸中變幻的光彩,似忽隱忽現的萬千星光迷離織就,奧秘莫測,深藏睿智。
一翻開,箱子裡疊放著幾件舊布衣衫,此中有一件洗得泛白、棉布夾層裡塞的棉花結成了塊狀的舊衣裳,恰是村民七嬸親手為小郎一針一線縫製的,取了來換穿在身上,才稍覺和緩些,又從箱底翻出粗布層層包裹著的一物,翻開,裡頭暴露一雙布鞋,是老丁頭熬夜在燈下給兒子丁小郎納的布鞋,他自個常日裡總穿戴草鞋,卻將省下的布料納了個“千層底”,給小郎穿戴暖腳。
掉進水潭前,他被叢生的樹杈及掛藤絆住,緩減了下墜的衝力,掉下去後又被激流衝到溪流下流,整小我掛在斷落水中的一截細弱枝乾上,漂泊在水麵隨波逐流,直到被水流推到岸上,悠悠然醒過來,恍若再世為人!
打發走了士卒,阿誰“鬼怪”挪步到角落,彷彿非常熟諳這間小板屋裡的陳列安插,一摸就摸到了牆角壁龕內的半根蠟燭與兩塊火石,摩擦敲擊著火石,燃起蠟燭,秉燭走到竹床前,俯身在床底下拉出隻木箱子。
心口模糊的疼痛,碎裂的衣衿底下,裸\暴露那詭異的“胎記”,曼珠沙華的圖騰,光彩更加的素淨,異香襲人!
啞忍著哀思的一聲低喚,“鬼怪”的麵龐閃現在燭光下――泛著淚光的雙眸、病態慘白的臉頰、絳色的唇……本來覆蓋在臉上的血漬汙垢、已然被溪水激流衝淨了,一眼便能叫人認出,這個半夜進入老丁頭的小板屋裡的“鬼怪”身影,可不就是丁小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