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便地將兩具屍身踹至路邊,道:“你們去前麵的村落等我。”
回想總歸是回想,縱使各式不堪,還是令人難以順從。
陸無涯立劍而起,反身刺去,與一把薄如柳葉的橫刀交於半空。那橫刀雖薄,但非常堅固,比武之際,全然不見涓滴顫抖,隻聽其收回鋒利而凶惡的聲音,似有龍獸吟叫,令民氣中感受不適。陸無涯一驚,收招落地,看向那張張稚氣未脫卻掛滿了詭異淺笑的臉,道:“‘龍吟刀’?”
馬車俄然停了下來。
秋梨大驚失容,尖叫一聲,手中的饅頭回聲而落,滾至白叟的嘴邊。可惜白叟吃不到了,白叟懷中的小男孩也吃不到了。
在她身後,陸無涯沉默著。他彷彿認得那雙草鞋,隻不過如何也記不起是在那裡見到過的。若非死在路中心,他們底子不值得他多瞧一眼。
智善的淺笑長久地消逝了半晌,道:“龍昕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我自五歲不到便被父親送往多處門派拜師習武,從未回過龍嘯山莊,而傳聞他也不太喜好提起我,以是記得我的人並未幾。你血洗山莊的時候,我正跟著無臂拳翁雲遊四海。”語氣平平還是,如同在說彆人家的事情。
陽光斜照在他們身上,藍天白雲,氛圍清爽,統統都有了誇姣的模樣,起碼看上去是誇姣的。
蟲蛹的裂口一絲一毫地擴大,遲緩至極,令全部過程看上去像是一場殘暴的虐待。
孤山之上,潮濕未退,使得林間的土路柔嫩很多。忽有一片薄葉不堪重負,低下頭來,任由積雨灑落而儘。枝杈隨之閒逛,不經意間驚醒了掛於半腰的灰白蟲蛹。
墳頭中間,陸無涯席地而坐,任由泥土弄臟了他的衣裳。劍尖在立於墳頭的木牌上勾畫著,戔戔“龍肅之墓”四個字,他寫了好久好久,一筆一畫,謹慎翼翼,似是怕再刺穿了誰的胸膛。
“我覺得龍獵鷹隻要個女兒。”陸無涯道。
“你終究肯去看他了麼?”計不靈道。
自馬車駛出淼縣,陸無涯的目光就鎖定在東麵,一座被春綠覆蓋的孤山。他的眉頭不經意地皺起,半晌便又散開,似是在做甚麼艱钜的決定。
秋梨得空細想,隻是走上前去,遞出饅頭,道:“起來啦起來啦,有吃的啦!”
“我不想在裡這殺人。”陸無涯喝了一大口酒,眼神恍忽,很有醉意,“滾。”
三尺以外,一對橘黃色的翅膀自蟲蛹當中綻放而出,顫抖著,凝固著,靜候飛舞。
“我見過鬼推磨和磨推鬼兩兄弟了。”智善道。
秋梨的目光始終冇法從小男孩的臉上挪開。她緩緩地退步,不謹慎被石塊絆到,猛地向後摔去,還好撞到了一隻要力的手臂纔沒有倒地。
秋梨又喚了兩聲,見仍無應對,便使劍鞘撥了他一下。但是轉過來的,是一張毫無赤色的老臉。白叟的雙眼深陷著,令眉骨與顴骨格外凸出,像是兩個泛動著滅亡的酒杯;嘴唇已尋不見蹤跡,隻留下一道通向深淵的裂縫;幾根枯萎的毛髮另有力地掩在麵上,大抵是擔憂可怖的麵貌嚇壞了誰。
陸無涯眼睛微眯,重新打量起不遠處的少年。
他取出一張陳舊的紙張,將其翻開,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很多質料與工序,似是一張甚麼東西的配方。他拍了拍墳頭的土堆,道:“你說世上隻要你一人釀得出這‘翠竹香’,我本覺得你是胡說八道,但現在看來,的確不假。”說著,向著墳前倒了口酒,“既然你說的話都是真的,那麼你說你不怨我,我也就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