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移著棋子，內心頭在敏捷地思慮著這棋，究竟是讓或不讓？

“可曾想過尋親生父母？”

乾坤宮中經常備有糕點，不一會兒瀲豔捧了一個食盒出去，翻開一看，裡頭儘是精美點心，沈寧餓了，更覺苦澀甘旨。

天子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她卻隻是傻笑。

插曲既過，東聿衡抬卒移子。

沈寧沉默一瞬，道：“民婦不知。”她不明白皇後為甚麼三番兩次召她進宮，先以穩定應萬變再說。

“李氏，可彆讓朕掃了興。”像是看破她內心所想，東聿衡緩緩撚棋殘局。

沈寧的眉頭越皺越緊。

東聿衡勾了勾唇，長臂一抬，下了田字象。

待寺人拜彆，皇後閒談似的道：“陛下納了位官方絕色，意欲賜號美人，本宮見其斑斕端莊，甚得陛下愛好，便自作主張請為婕妤，還不知陛下情意如何。”宮中承恩雨露者很多，得以冊封有十六個，但是除卻皇後與一寶貴妃，妃位中卻隻要冊有莊妃與德妃，其他人等皆在嬪級以下。花弄影才脫奴藉之身，被皇後抬為婕妤已是大大恩賜。

“把她帶過來。”

她一笑，心中有了計算，垂首棋盤之上，快速移子。

直到講至沈寧昏倒不省人事結局，天子摩挲動手中玉玩心機難測。

棋至中局，二人全神灌輸，棋盤上硝煙四起，偌大殿中除了棋子挪動，竟是溫馨無聲。

沈寧頓一頓，“回陛下，姓‘沈’。”

“這回飽了？”東聿衡懶懶道。

“……陛下過譽了。”輸不起，你就是輸不起。沈寧瞄向榻中小幾上擺置的白玉棋盤，暗自腹誹。

公然皇後也曉得天子微服出巡之事，“回娘娘話，花氏乃原花將軍之二女，放逐雲州為官妓，幸而冰清玉潔，遊大人將其轉送於李府，民婦見她不幸，便放在房中以禮相待。”

東聿衡斜倚軟枕之上，看著她這模樣不由發笑。果然不是大師閨秀。

乾坤宮是天子歇息的處所，與開通宮比擬顯得隨便很多。殿中美婢林立，沈寧穿過第一道菱花雕龍落地罩，寶鼎香氣滿盈，劈麵是紫檀小巧多寶格，上頭擺置著東聿衡平常愛把玩的寶貝。寺人拐了個彎兒，對著紫檀五屏風羅漢榻上坐著主子畢恭畢敬地跪了下來，“啟稟聖上，雲州李氏覲見。”

沈寧脫手擺棋，天子見其空無一物的苗條素手敏捷遊移在白玉棋子間，眼中異光閃過。

“瞧你餓得，莫非官肆苛扣早食？”東聿衡好笑地看她似是快燒起來的臉頰，“去拿些點心來。”

瀲豔吃了一驚，這李家婦人，這等大事怎地還說得這般輕巧？

沈寧昂首，對上了那令人莫名心驚的烏黑眸子，心機豁然開暢，英眉一展，“民婦遵旨。”

沈寧厚著臉皮又拿了個金絲糕吃了，用宮婢遞來的濕熱帕子拭了手，她才清清嗓子，“該陛下落子了。”

隻是，如何彷彿模糊似曾瞭解？沈寧不安感襲來，旋即自我安撫，不過是即視感罷了。

東聿衡睨她一眼，讓瀲豔上了杯茶，沈寧也不管皇室香茗貴重，一口氣喝了精光。

一盞茶後，沈寧被帶到了安樂堂門外。寺人出來通報一回，才又領著她踏進高高的門檻。

“可馳名字？”很多布衣女子是不取名字的。

“聖上請用。”瀲豔跪在東聿衡腳下笑道。

沈寧起家，微微昂首看向榻上的慵懶身影。下了朝的天子換了常服，一頭烏黑的長髮披垂胸前，頭頂隻用玉冠挽了一髻，一襲禇色鑲款項暗紋盤龍錦袍襯出俯視眾生的至尊氣勢，少了珠簾遮顏，俊美年青的臉幾近讓人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