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內裡的牢門翻開的聲聲響起,除了熟諳的獄卒聲音彷彿另有彆人的腳步聲。
俱往矣,俱往矣!
夜風很大,風中裹著一絲絲枯草的氣味,天上無月,空中無星。韓氏半倚在門前望著院門,內心老是在胡想著兒子下一刻就會推開那座門走出去。
當李璟從地牢中被再次拉到堂上,聽著山羊鬍子的王推官有如兒戲般的當堂宣佈對他‘罪過’改判為放逐三千裡至伊州時。李璟嘴中還咬著半根稻草,頭上仍然戴著母親韓氏親手為他縫製的羅紗襆頭。他半仰著頭,側首遠眺著天涯的那抹火燒雲。血一樣的火燒雲淒豔地飛舞,堂上的宣判彷彿已經與他冇有了半點乾係。
油燈暗淡如豆,可婉兒那兩粒紅豆卻如紅寶石普通的燦爛刺眼。
婉兒將手中的提籃放下,從內裡拿出了幾個菜和一小壇酒。
“哥,婉兒陪你喝。”婉兒給兩人都倒上酒。
婉兒冇說為甚麼韓氏她們冇出去,出去的是婉兒。不過此時李璟也不肯意卻猜想這些了,不管如何,結局都已經定了。現在見麵,也不過是徒增些傷悲罷了。
“婉兒,這是甚麼酒?”
“就是這了,抓緊時候,最多一個時候。我讓你出去也是擔著風險的,你可彆讓我到時難做啊。”還是那送飯的熟諳獄卒聲音,彷彿在與另一人說話。
“阿孃。”婉兒上前撫著韓氏的手臂。
屋裡輩分最高的是一個瘦乾枯巴的山羊鬍子老頭,一張臉枯樹皮似的乾枯褶皺,論輩分他是李璟的從伯父。他坐在那邊,低垂著斑白的腦袋,反幾次複就是那麼幾句話:“這伊州遠在萬裡以外,三小子這一去可就再難返來了。”“紀之宿世做了甚麼孽啊,看這家這些年的不法啊!”
“這就是最後的晚餐吧。”事到此時,李璟反而把甚麼都放下了,坐在地上就著豬頭內,吃著炊餅喝著濁酒,淡定安閒非常。這份安閒讓獄卒都不由讚歎,不過李璟固然表示的淡定,但內心也還是有幾分不甘的。固然來的時候不長,但李家高低對他的那份親情,讓他冇法等閒忘記。他不敢去想,他出過後,韓氏等一家女人又將會如何。
砰,那獄卒說完話就啪啪的歸去了,接著牢門砰的再次關了起來。
眼睛發紅,呼吸短促,這時李璟也感受有些不對了。
赤山鎮地牢中,李璟因為已經改判放逐三千裡,且隻剩下兩天就要履行,牢頭特地把他提到了一個伶仃的牢房。內裡鋪的稻草也要枯燥些,每餐另有四個炊餅外加一小壺濁酒,一碟豬頭肉。
放逐伊州,這何止是三千裡,從山東海濱到那新疆戈壁,隻怕不下萬裡之遙。一起上穿枷戴鎖的走疇昔,隻怕冇有個一兩年底子就到不了。更何況,頓時王仙芝和黃巢就要造反了,他們造反的處所恰是在通往伊州的路上。此去,有死無生,他的運氣也就隻能譜寫到此了。
屋裡除了感喟與輕泣聲,便剩下了滿屋中滿盈的蔥花與薑沫乾棗與桔皮、茱萸等異化的味道。這是大媳婦煮的茶,味道濃烈卻又辛辣。
“好,何故解憂,唯有杜康。”
夜漸深,世人仍然冇有想出個好的體例。韓氏彷彿一下子衰老了十歲,她暮年喪夫,一手拉扯大了三個兒子。可兩個兒子剛成年不久卻又前後身故,現在她全數的但願都依托在小兒子身上,卻不料連這個兒子也要保不住。二個月內,就要接連落空兩個兒子,這個固執的女人也一下子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