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外間便傳報，說小春子到了。

侍婢琬華出去，用蘭湯淨了手，指頭上厚塗一層寧神香脂，立在明箏身後替她輕柔地按捏額角，心疼隧道：“奶奶金尊玉質，可不是風吹不透雨打不壞的鐵人，怎經得住這麼長年累月的勞累？”

月色透亮，映過窗紗，將窗格的影子投入陰暗的屋中。

琬華見她慎重，不敢忽視，一麵命人去請，一麵謹慎翼翼跪坐在明箏腳下，伸手替她悄悄揉按著膝頭，“奶奶，出了甚麼事了？二爺他……？”

明箏閉目而笑。

她俄然感覺本身天真得好笑。

初春仲春，溫暖的暖光超出樹隙，點點滴滴從屋脊邊沿滲開來。舉目望去，那光點渙散又班駁，如同在紅瓦之上鍍了一重金粉。

她坐在稍間炕角的暗影裡，調子陡峭地命道：“去傳外院的小春子來。”

她一句軟話都冇跟他說。

“奶奶，奶奶！”

她嫁入梁家，用了五年工夫才從婆母手中把掌家權完整接過來。她不怕勞累，隻怕本身行差踏錯鬨出笑話。

小春子笑容僵在臉上。

聲音不算重，但小春子明顯曉得短長，他白著臉跪在院子裡的青磚石上，顫巍巍道：“二爺人在水兒衚衕，安、安娘子病了，二爺不得已……”

她覺得他還在生她的氣。

明箏命人抓了把瓜子糖賜給那丫頭，轉頭重飾妝發，換了身鵝黃繡杏花襖裙。琬華忍不住道：“大姑奶奶回門，按說該先遞動靜過來，今兒俄然上門，不知為著甚麼。”

屋中氛圍沉下去，一時隻聞低低的抽泣聲。

琬華頓時一頓，連替她穿鞋都忘了，“二爺？如何事前一點動靜都冇有？”

她想過，等他返來，要把統統曲解都解開，和和美美的把日子過下去。

琬華聽得“安娘子”三字，震驚不已，下認識去瞧明箏的神采。

二爺，也就是她丈夫梁霄，承寧伯府世子，隨軍曆練已然三年半了。

自打正月過來，連逢兩個月不竭的迎來送往，她本就有些疲於對付，加上苦衷重，夜裡睡不安寧，這些日子倒顯得更加清臒柔弱。

梁老夫人等空等一日，翹首以待，此時彷彿被卸去了滿身力量。明箏不敢暴露絕望的模樣，多少人的眼睛盯著她，等著瞧她錯處呢，她得大風雅方，得端持慎重。

公然便如明箏所料，梁芷縈帶來的，恰是梁霄將回的動靜。

想到兒子的不易，老夫人不免酸楚。

明箏苦笑：“一個時候前，宮中設席接待的將士們就已經謝賞出宮，酉正時分，九門落鑰。你覺著二爺該立下多麼奇功，纔會被留在禦前述職至此，不得不過夜宮內？”

這幾年她為他守著這個家，守著這間空落落的屋子，想著盼著，等著念著，總算總算，把他盼返來了。

第 1 章

日子越到近前，明箏便越是繁忙。

院中玉蘭花開得正盛。侍人素手采下兩枝，謹慎翼翼捧入側間，將它們供到炕邊窗前那尊天青釉水皿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