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起了霧,馬車行在官道上,偶爾有風拂開簾幕,展眼望去,隻模糊能辨出兩側屋宇表麵。
第 7 章
數十步後的宮牆之下,夫人們穿戴繁複的朝服跪向青石空中。
外頭哄傳,嘉遠侯遠戍西疆,威名赫赫,殺氣騰騰,料應是豹頭環眼,身壯如牛……明箏一貫不信這話,當年淮陰公主才貌冠絕京都,她的骨肉,怎能夠是那副模樣。
上回入宮,還是正月裡命婦朝賀,她遠遠跪在那些宗室夫人和更高貴的勳門夫人以後,惠文太後雖一視同仁看了賞,可自始自終冇有伶仃與她說過半句話。明箏不似表麵看來那般雲淡風輕,她也會嚴峻,會擔憂出甚麼不對。
淺淡的春光從雲層中探出,點點滴滴穿過樹隙灑下。
前頭孝帝問安畢,溫聲安撫了世人兩句,陸筠護駕從旁闊道穿行而過,待不見了孝帝背影,眾夫人才從牆腳下站起家,跟上太後鳳輦。
太後不喜,……一個深宮沉浮了大半輩子、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劈麵表達了不喜之情,梁家對太後過往的獲咎,可見不淺。
可偏有個孩子,原在路邊張望,不知給誰推了一把,直挺挺栽向街心。
隻見街心不知從那裡奔出個月裙白衫的年青女子。
朝晨承安伯府的蜜斯來見禮,問答幾句過後,她已在心底將此人完整從備選名冊中劃去。可如果陸筠他本身看上了,該如何?
朝靴一塵不染,小腿該當是非常苗條的。再朝上……那是僭越、不公道數。明箏有些絕望,這些日子她為能幫芷薇和此人搭上線,不知支出多少辛苦,動用多少人脈乾係,終究她把芷薇送到他麵前來。而她卻連瞧一瞧此人長相的機遇也冇有。
明箏安撫了芷薇,轉頭看向車簾外時,倒是麵色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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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前垂掛兩盞美人燈,輝映著車前丈許間隔。車後是色彩濃黯渾沌的霧天。垂簾雲紋青波,飄搖漫天大霧中獨一一點新鮮。淡朱車粱滴滴掛掛,珠玉縵穗狼籍起舞。
陸筠冇吭聲,他俯瞰那玉石鋪就的廣場空中,霞霧散開,天光乍晴,玉石反襯著淩晨溫和的光,將其上停駐的車馬和人群也都鍍上一重溫潤的色采。
或許是她婀娜的身姿本就太打眼。
無人曉得,無人打攪。
城樓上向下望去,婦人身影纖細嫋娜如畫中走來。翟衣廣大繁複穿在身上,更加襯得薄肩纖臂。
郭遜見陸筠濃眉舒展,不由一頓,順著他目光瞧去,此時隻見一個硃色背影,垂垂消逝在側門夾道當中。“侯爺,但是有何不當?”
明箏著命婦朝服,頭戴五翟寶冠,真紅紵絲大衫,長衣曳地,前後四名帶路宮人簇擁她朝貞順門方向而去。
惠文太後正在用茶,一麵翹起尾指撥弄著茶末,一麵垂目朝明箏身後伏跪的女人看去。
命婦當中有人小聲知會,“皇上身後阿誰,就是嘉遠侯……”
宮人搬了繡墩來,惠文太後環繞今早的茶與明箏話起家常。半晌,宮人傳報,說禦花圃筵席已備。
太後肩輿在前,明箏和其他幾位夫人掉隊半步,含笑以目表示,安溫馨靜穿過掖庭。
——前頭天子一行與太後相遇,母子敘話見禮,外命婦按律當予避諱。
美則美矣,太肥胖,穿戴天青水粉衣裙,高雅雖具,大氣不敷。惠文太後在心內歎了聲,目光轉嚮明箏,溫聲道:“粱少夫人免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