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憊懶，城澄窩在房內，好久未曾出門。他出去時，她正抱著個暖爐，窩在炕桌前畫畫兒。不為熏陶情操，隻為解悶兒。

心臟俄然錯跳了一拍，城澄趕快擱動手中的筆，將那團紙窩了，順手丟到一邊。她作勢直起家，也冇下地，隻道一句：“王爺，您來了。”

和他比擬，她讀書未幾，但鄭伯克段於鄢的故事那麼馳名，她想不曉得都難――鄭莊公和共叔段兄弟兩個，為了皇位鬥得你死我活。鄭伯用心放縱其弟，令其嬌縱，生出謀逆之心，繼而對其打壓。

一傳聞能放假，城澄頓時雙眼發亮。她終究能夠出府了麼？可等眼睛在他遞來的那本書上一掃，她頓時又悲觀沮喪起來。哦，左傳，一堆老頭子的故事，與她何乾呐……

他悄悄笑了笑，想起小時候。《左傳》大略是在上書房讀書時夫子逮著本身背的，當時候老夫子老是點頭晃腦地講這些孔孟之道，仁義禮智，若他們背不出來，就得在孔子牌位前跪著以示懲辦。彼時有兄弟，有交誼，陪跪也是一道，一點都不感覺苦。現在呢，彆說孔孟之道，兄弟之誼早已蕩然無存。

他問城澄，他是鄭伯還是共叔段，這個題目問得彷彿有些過於直白，叫她有幾分不知如何答覆是好。要說他是鄭伯，可現在坐在皇位上的人，倒是裴啟紹。要說他是共叔段――兵敗，客死，彷彿太不吉利。她想了想，用心裝傻：“唔……該當是鄭伯吧？”頓了頓，添一句啟事：“畢竟您年紀大。”

他挪開桌案上的筆墨紙硯，將《左傳》翻到第一頁，放在桌上。火盆子烤著剛纔微微有些濕的衣袍，這時候已經乾爽了很多。他的聲音也溫軟起來，像是在哄小孩子普通：“念念。念好了放你假。”

他雖如許想著，但心中不免仍有幾分意氣，想給他的王妃肚子裡頭增加一點墨水。既然她不看，那他便催促一番嚐嚐。歸正他們小的時候，不也是這麼學過來的嗎。

他隻能微微側首，含笑看著她。這是呆蠢還是大愚若智呢，他愈發猜不透了。避重就輕，這般熟稔的伎倆，倒叫他微微吃了一驚。也不去管那些書，裴啟旬徑直走到她跟前。炕上就這般大小，他的身子攔在炕沿之上，便將她覆蓋在一片小小的六合裡。

窗外朔風正緊，入得耳來，似有鬼怪嘶喊。聽得一句“這個字念啥”，裴啟旬方是從悠遠的影象中回神。眸子微微眯成一條線，瞧得頁麵，估摸著她大略是念不出來，遂是言道：“邾。”

他悄悄捏住她的下巴，眸子盯著她的眼睛。麵前的女子麵龐姣好，水眸清澈敞亮，他承認，的確令他怦然心動。

她內心頭這麼想著，礙於榮王“淫威”，卻也隻得乖乖地湊上去看。成果隻瞧了幾眼，她就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哈欠。趕快捂住嘴，心虛地抬眸覷他一眼。幸虧裴啟旬的目光似是落在本身的衣袍上，並未重視到這些小細節。她鬆了口氣，唸叨：“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公及……及……”

上一回女兒被奪，他還能夠推說是打動，但這一回將謀反的情意這般直接地坦露在她麵前，裴啟旬也不是不嚴峻的。像是驚駭聽到她的答覆普通，也不管城澄究竟願不肯，他俄然低下頭，吻上了她的薄唇。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柔，叫他還能聞聲炭盆燃燒時收回的那一陣輕微的劈啪聲響，亦如爆開在心頭的一陣笑意。他在人前向來是矜貴而寂靜的，此時也隻能奉告本身，他冇笑，此時斷不能出去笑半天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