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言語,走到她身後看著鏡子裡的人,莞初正不解,見他哈腰,手中忽地多了甚麼悄悄插在她發間,金燦燦的鳳凰就此飛上了梢頭……
她的語聲甚是安穩,像是一件極平常的嚕囌,隻留齊天睿解了一半衣袍,竟是愣在本地。這廂難堪,她底子不見,儘管坐得端端方正,包著藥綿的手扶著硯台,一手研磨,亂蓬蓬的頭髮底下一張小臉乾清乾淨、好是安靜。
夙起離家時一身整齊的月紅色現在隻見一團烏突突的藍,她低著頭,兩隻小髮髻耷拉著,髮絲垂落黏在額頭和臉頰,冰天雪地,連風都凍成了疙瘩,她的髮梢竟然滴滴答答地淌著水,走近些那濕寒劈麵而來,燭燈映照才見這一身的烏藍是月白浸濕的雪水,綢緞薄,身熱暖著一天的風雪,存不住都化成了砭骨的冰水,一點點滲入,漸漸結凍,她似已然冇有一點熱氣,佝僂著肩,抱動手臂,像寒塘中被風月打入角落的一隻小鴛鴦,縮著翅膀,瑟瑟的……
“睡覺!”
怎能就此敗給個這麼小丫頭?好,既然你有主張,爺無妨就等著看,看你明日如安在世人麵前出醜!齊天睿一把解了衣袍扔到架子上,儘管本身上了床。
遠遠敲了四更,經文抄畢,謹慎地吹乾,收攏,莞初又重新數了幾遍,一篇很多,這才放下。
她抿了抿唇,“怕。”
“哪家?”
“怕。”她輕聲應下,“不能就這麼讓老太太瞧見。我想著明兒一早去跟我們太太說,討太太的主張。”
齊天睿一愣,連常日的應對都不知該如何,“你……”
天快亮了,齊天睿有些頭疼,睜眼看著帳頂兩隻比翼雙飛鳥,並非比翼,一前一後稍稍錯開,方可跟隨……
“你今兒是回粼裡了麼?”
齊天睿不能信,已經敲了半夜天,五更就要起床祭祖,她另故意機抄經??這般篤定,她定是已然有計算!難不成她終是敲開了九州行,從伴計口中得知了金鳳下落?若公然如此,這會子哄他睡下,纔好脫手找那金鳳?看丫頭,清平悄悄地抄經,涓滴不見半分邪念,那個能裝得這麼像?
齊天睿正暗自惱火,那主仆兩個已然起家往簾帳裡去。想來是要換衣上藥,齊天睿隻得候在外頭,守著銅爐,熱得燥,得了得了,還計算甚麼經驗?甚麼安設?隻等她出來開口,他便把金鳳給她就是。
轉回身,手臂搭在外頭,丫頭竟然睡著了。欠身去給她蓋被,不把穩碰了她的手臂,丫頭不知覺地縮了一下,弄疼她了……
齊天睿站在大開的窗前,眉頭舒展,賴福兒已然來報:二奶奶進了巷子口了,說話兒就返來。他的目光竟一時挪不開素芳苑的門……
過了一會兒,主仆二人走了出來,褪去了騎馬裝,她又換了昨日房中的綿綢中衣,上頭罩了一件水紅薄襖,左臂放了下來,隻是不能隨便。兩朵小髮髻隨便攏了攏,把散落的頭髮都紮了上去,腦袋上亂蓬蓬的,小臉上倒清淨了,並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