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無人追殺,也無人逼迫,她想,因馬車而起的那些說不清也道不明的糾葛,就在這馬車裡告終,也好。
他低低地說話,“阿磐,但願你今後想起我來,想的都是我的好。”
他莫非會不知放虎歸山,後患無窮的事理嗎?
可謝玄冇有。
阿磐放下心來,“那我等著。”
而現在,這神態也似那漏夜裡的蠟,焰心一下就灼傷了人的心頭。
橫在頸間的刀垂了下去,她身後的人,他還,他還自懷裡取了一方帕子,捂住了她的脖頸。
他若果然決意這麼做,現在,此地,無人禁止得了他。
那人隻是問她,並不強求,好似她陪也罷,不陪也冇有乾係。
這看似平常的一日,旦有個行不對步,就一個也不能活。
她不忍將那指節一一扒開,那骨節沾著乾枯的血,卻又因了用力泛了白。
言罷就要下車,可那人又拉住了她的手,重重的握住,用力地拉著,不肯放開。
蕭延年懂他,她亦一樣曉得蕭延年。
可那身上貫穿戴兩支弩箭的人,他悵歎了一聲,他說,“留。”
她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話,“公子是君子。”
那人俄然傾身過來,離她極近,她能清楚地發覺那人的鼻息,隻當他又要乾甚麼占儘便宜的事。
謝玄的氣度,那是真正王者的氣度,是能容得了四海九州,榮得了天下黔黎的氣度。
可國破家亡,顛沛流浪,活著已是個異數,還怎能強求疇前的他做個君子呢?
他若果然懺悔,她又該如何辦呢?
兩個一身血漬的人,在這一刻好似才真正地情意相通。
是了,她與蕭延年有了君子之約。
他說留。
可那張慘白的臉一點兒赤色也無,他笑得丟臉,卻也麵子。
是,與魏王父的公明正大比擬,亡了國的中老虎確切不算君子。
他說出如許的話來,大略也是認了本身疇前並不算是君子。
阿磐怔然問道,“甚麼樣的人纔算君子?”
誰不曉得,這看似非常平常的春日,謝玄的金柄破雲弩能夠等閒射殺蕭延年,而趙二公子的兵馬也能夠等閒在這青磚裡巷圍殺謝玄。
這纔是她們內心的中山懷王。
阿磐心頭兀自驚跳,就在此時此地,趙人若要圍殺裡頭的魏人,實在是輕而易舉,不必費甚麼吹灰之力。
隻聽得見馬車一停,外頭有人稟道,“公子,要出裡巷了。”
容得了這世道民氣,必也容得了趙公子與中老虎。
你瞧,巷道裡已充滿了趙國的兵馬,黑壓壓的一片,把這長街短巷圍得死死的。
去與不去,陪與不陪,全憑她本身的情意。
新的血汩汩地淌,全都淌到了她的胸前,把她的衣袍染得殷紅一片。
不管是甚麼人,都會有人愛,也都會有人等。
那人暖和問她,“阿磐,再陪我走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