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在魏王父大氅上披了一層銀輝，可惜他揹著身子，阿磐如何都看不見他的臉。

這聒噪的趙音中，但聽得魏王父笑了一聲。

魏王父就那麼持著火把，信手在姓孟的臉上烤著，燒著，從額頭烤到脖頸，從耳畔烤到鼻頭，好似是順手炙烤牛羊，為這一夜的犒軍引火掃興。

那人神閒氣定，將火把擲於姓孟的身上，慢條斯理命了一句，“取其首級，喂狗。”

火把在夜風裡獵獵飄零，鳴出劈裡啪啦的怪響。

往人群中一立，好一個圭璋特達鼇裡奪尊的人物。

措置完趙人，很快就輪到了她。

立時有人大聲應是，緊接著人群中一陣騷動。

當即便有掌摑的聲音重重乍起，“王父的名諱，也是你敢叫的！”

“咋了？”魏人蒼啷一聲拔出刀來，噗嗤一下似捅進了皮肉當中，霍霍然便聽姓孟的一聲慘叫，“啊呀——”

但能想到，此時那必是一張陰鷙冷凝著的臉。

慘叫一停，又似炸了毛的野獸，開端撕心裂肺地謾罵起來，“媽的！敢捅老子！啊！叫姓謝的......叫姓謝的出來發言！”

眾目睽睽之下，仍有一雙肩頭尚露在大纛以外，那一雙素淨的小足在月下愈發泛著白光。

但是為時已晚，那大刀猛地一揮，手起刀落，姓孟的便已人首分離，殷紅的血花高高濺起，噴濺在中軍大帳以外。

其他等著犒軍的魏人甲士喝酒喝采，吹著口哨大聲怪笑起來，“給王父叩首！叩首！叩首！”

但是仔諦聽去，卻又極儘壓迫，迫得那一旁的人都不敢再開口說話。

姓孟的將軍狠狠呸了一聲，“媽的！放開老子！放開老子！叫謝玄過來先給老子磕三個響頭！”

“你要的魏女內裡，有人下毒殺馬！”

姓孟的受灼吃疼，雖被押送在地，仍似頭著了火的困獸普通，擺佈嗷叫，冒死地避開仗焰，也詭計翻開那隻踩在肩頭的腳，“啊！啊！謝玄！我也送你一件大禮！”

智囊愈發駭得腔不成腔，調不成調，“唉呀！孟將軍啊孟將軍，我的活祖宗啊......可彆再口出大言了啊！唉呀......”

積石如玉,列鬆如翠。

魏人酒也不喝了，羊也不烤了，全都黑壓壓地起了身，舉著刀槍斧鉞齊聲吼道，“殺趙人！殺趙人！”

隻看得見魏王父居高臨下地睨著，袍擺與玉佩在苗條的腿畔閒逛，廣大的袍袖亦在風中鼓盪出儘情的模樣。

運策決機，雲淡風輕間，就能生殺予奪，攪弄風雲。

那人笑了一聲，手中的火把仍舊在姓孟的臉盤脖頸間燒著烤著，“不勞操心，孤會查。”

隻可惜隔得遠，還看不清楚模樣。

有人操著一口趙音，破口痛罵起來，“媽的！老子是趙軍主將，敢對老子不敬！老子要見謝玄！”

其聲震天動地，駭得周遭鴉飛雀亂。

有人將她遞給了旁人，很快那接辦的人掂了掂，又丟給了彆的的人，營裡的人怪叫著起鬨，她在火光中被人抬著，不知被誰丟到了謝玄麵前。

這一夜長空萬裡，月色無垠，有滿天的星子閃動。魏營以內火光通天，人聲鼎沸，阿磐便從那幢幢人影中瞥見了魏國王父，謝玄。

這笑聲可真好聽啊，如月下鬆聲，似清泉石上。

月色無垠，為他披灑了一身的清輝。

“細作？”那人也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