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段罔固然是流官,但在涼州執掌一郡多年,反倒算得上是半個土著了。比起他這個與涼州本地豪族都說得上話的張掖太守來,反倒是這一任的涼州刺史,是個再標準也不過的宦海新人,這新奇程度,都快比得上某個連跳好幾級的兵曹處置了。
話說得輕飄飄的,梁鵠也是涼州土著,哪能不曉得涼州羌胡自內附以來,時叛時降,與漢人從爭地爭水到打鬥惹事,各種事情就未曾少過?但是他這個書家刺史,隻求一個風騷嫻雅的名流氣度,擺佈隻求這羌亂不要在本身任上發作,放在天子眼中,便算是本身一樁功績了。
笑也笑過了,梁鵠將羽扇一指滄浪台外這一片綠野,歎道:“如此美景,可堪入詩入畫。隻恨段公不能與鵠日日共之也。”
這在梁鵠看來,如此發問,已經算是露骨了你段罔天然是不能身兼張掖太守與武威太守的,這事自有朝廷的法度在。但是若要你保舉一個知情見機,不會到處給本身惹費事的新太守人選,想來你這老貨總要給本身挑個看得疇昔的人物吧?
其人也如此,操守也好,派頭也罷,不過庸人罷了。
歸正有處置蘇正和、老友蓋勳這些本地賢能操心碎務,梁大師隻要勤於書藝,天然有君王恩寵、名流獎飾了。
此次聘請張掖、漢陽諸郡太守宴飲,本來也是有閒事要談的這任武威郡太守乃是大貂趙忠的親信人,此次初春詣闕,兼拜見老恩主,走動乾係遲誤的時候長了點。卻不想這位也是走了背運,牽涉進春日裡那一場宮變中去,他自恃勇武,還欲抵擋,成果當場就被新任羽林中郎將給行了腰斬之刑。
因為劉宏這位荒唐天子都被鎖在禁中,不情不肯地當起了宅男,洛陽城裡的氛圍詭譎更勝疇前。大師忙著清理閹黨、朋分權位的時候,對梁鵠這位人畜有害如小白兔般的鐵桿帝黨兼倖臣,也臨時冇有秋後算賬的意義。
哪怕就是關內委任而來的流官,除非是那等標榜廉潔、鼓吹儒術,的確不似人類的老厭物,誰在姑藏之地,不是大有西風醺醺然,更勝南風薰薰的感慨?
見梁鵠還是有些不大信賴,段罔減輕了口氣道:“向來治涼艱钜,不過本地豪族皆以軍功昌隆,羌亂每興,不消涼人則不能平羌亂。則涼州治平之策,在於兩件事,一者撫羌人以柔,二者鎮涼人以剛。最妙的,莫過於結好過羌人,以羌製涼,則使君能夠垂拱而治也。”
至於梁鵠這個涼州名流裡的異類,鐵桿的帝黨,也是屬意流官比較多一些和那些本地軍頭,梁大師實在是連共同話題都找不到一個。首重小我勇武和軍功的軍頭們,也不感覺梁使君整天握著羊毫寫的那些八分書,究竟有甚麼精美之處。
祆教徒既然不敢猖獗胡為,那麼姑藏城的販子炊火氣,也就顯得比彆處更稠密些,乃至民風較諸關內,還更開通些。涼州的大族,重武功,輕儒術,對於關內為了平抑糧價而頻頻禁酒也是不覺得然。歸正,姑藏城裡上些層次的飲宴,都用的是西域葡萄酒,又未曾用米麥蒸釀,天家的禁酒令能管得很多?
一名頭戴一梁進賢冠的老吏,隻是前前後後地跑著發令:“本日滄浪台上筵席,比不得接待那些粗鄙無文的本地軍頭,果子務求精潔,李子與桃都要用深井水沉過的!呔,那夯廝,這祁連山挖來的冰隻能用來存客歲莎車國送來的新釀葡萄酒,果子冰傷了,可便上不得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