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宅的管事很四海地開門抱拳號召著北部尉的部下進了宅院，老兵讓本身的舌頭略微放鬆了一些。能在洛陽城裡討餬口的人都不傻，但比起平常的州郡民戶，洛陽人更多出一股分歧的精氣神，“攏袖驕民”四字就是為這些成日打混在首善之區的人們專門造出的詞，這類天子腳下的高傲，不會因為多了一個很有苛吏風采的北部尉衙署就收斂多少。

這一片喝采聲彙在一處，就如雷鳴也似，驚得他一抖之下，一口氣卡在嗓子眼又給噎了歸去，差點喘不上氣來。這口氣憋得他又是捶胸，又是打背，好一陣才平順了些。再昂首看去，卻見一個管事打扮的年青男人非常客氣地陪著幾個遊俠兒模樣的人物到了大門口，隻是這幾個身量高壯的遊俠手裡的兵刃要麼折斷要麼豁口，看著就像剛從疆場上敗了陣退下來的殘兵普通。

劈麵的大宅裡駐紮的都是些爭勇鬥狠的外埠男人，每日裡賭賽技藝取樂也不出奇，但是明天的賭賽範圍看著卻有些大。這幾個比武敗陣的遊俠剛走，又有幾個駐軍的小校提了大槍進了大門，前麵另有幾個肩背大棒的紅衫衛士。皂底箍鐵皮的大棒上塗著赤黃綠白四色條紋，模糊帶著股血腥味，初春的氣候另有些乾冷，卻引得幾隻烏蠅繞著五色棒子不肯散去。不消說，這些人都是在洛陽北部尉麵前馳驅的屬吏。現在為北部尉撐腰眼子的洛陽丞是個連炙手可熱的內官家眷犯禁了都敢一把掀翻來打殺的狠角色，這些得他用的小吏說不得也都是些如狼似虎的苛吏。

以是老兵的怒喝隻要大宅門口迎客的使女們聽獲得，換返來的也隻要小娘子們吃吃的笑聲。

吃白食的青衫客頭也不回，隻是揮了揮拎著斷棍的那隻手，口裡還開著酸腔：“固所願也，很敢請耳。”

破字斷棍當頭落，老兵頭上發木，鼻尖更嗅著那股難聞的墨臭，麵前頓時一黑。好家在，從戎吃糧的小人物老是命韌如草，若換了個窮治五經的太門生，說不定這一棍落下得打掉半條命去，可老兵隻是罵咧咧地捂著額頭，蹲下身去，拾起了那半截棗木棍怒喝道：“哪個夭壽的亂丟棒子，冇國法了還！”

“洛陽城東路，桃李活路旁……”

但是，現在是光和五年的春季，孝武天子馭龍上仙差未幾已有二百載，當年遷都洛陽複興帝業的那位陛下享殿前的柏樹也有幾十圍了。

現在的洛陽，冇有脖頸箍了鐵圈的傻冒縣令，冇有打小就能拿耗子當訴訟陪練的固執廷尉，隻能由著一幫子渾身騷腥的閹貨和高門大戶的公子哥橫衝直撞。劈麵的宅院固然是一夥遊俠兒的財產，但是明天聚起來的人卻不是混在洛陽討口江湖飯吃的平常地痞。駐在天子西園的禁衛親軍如狼，宮內大貂璫曹家出來的洛陽丞門部屬吏似狗，小驛站的驛丞勉強還算個老鼠，像老兵如許的小人物，就隻好去客串潮蟲。

“貴府席麵太豐厚吃不完，以是打包帶走。”嘴裡說得乾脆，青衫客拎著朱漆食盒的手卻朝後不著陳跡的一挪，暖和笑道，“我師門另有祖訓，食盒在人在，食盒亡人亡。”

這老兵油子也不活力，哈哈笑著，就想唱個小調再過過嘴上的乾癮。他正運足了中氣還冇來得及張嘴，冷不丁大宅院裡驀地爆出一片喝采：“好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