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個“好人”，可他卻要自號“神仙”。神仙超脫了凡塵，他超脫了甚麼？

宮二爺袖中雙手握拳，目睹他抱起那塊靈牌，兩名壯漢抬著棺木，出門的背影分外蕭灑。

那一年春，櫻花開成悲雪，彷彿青山白了頭。

宮二爺驚奇地看向他：“甚麼體例？”

正中午分，春江水暖。半山腰處有一條小溪已經破冰，潺潺流過，倒映出青草岸上披頭披髮、盤腿而坐的二人。

宮二爺嘲笑，帶著刻骨的仇恨：“你算哪門子的客人！若不是你，她會死嗎？像你如許忘恩負義的敗類，不配做寧氏後輩，更不配踏進她的靈堂。”

鳳凰道：“女兒不想叫鳳凰。”

他躬腰垂首後退三步，回身掀袍欲走。驀地他聽到身後大殿深處傳出一道碎裂的聲音――那是有人將酒罈砸在了地上。

……

九族之一寧氏的公子。

那樣多的才彥申明鶴起，令人目不暇接，幾年後有人本性如初，有人卻已臉孔全非。

彼時那麼莊嚴持重的靈堂，一片壓抑的哭泣之聲。隻要他穿一襲如火的紅衣走出去，紅得刺痛眼角，偏又帶著咄咄逼人的風華。精美的衣袍下襬如水般鋪散開去，張揚而熱烈，富麗又輕浮。

但是來不及歡暢，他們已被追來的人殺光。王詩境看著最後倒下去的人望著他，眼神充滿仇恨。

可他們真奇特。新娘死在這一日，新郎聞訊，麵不改色地上了朝會，還去吏部措置完政事才慢吞吞走向宮氏府邸，冷酷的麵龐半點看不出難過。

此地曰太阿山。

過了少頃，有一群江湖人士打扮的男人持劍衝上山來，見他們掐動手仰天翻白眼，上前問道：“喂，你們可知太阿山上那片綠梅林如何找？”

或許是他並不喜好新娘。

本因痛失天驕、愛女的宮氏族人已非常哀痛難過，又逢寧寂紅衣闖靈堂，殺衛士搶靈牌棺木，更加雪上加霜，悲忿難遏。眼下見到門外姍姍來遲的準新郎謝衍一臉安靜，頃刻忍無可忍。

“你聾了嗎？！”他又大喝一聲，清悠的聲線振聾發聵。師叔一個激靈，又聽得見了，大手率先一巴掌拍向他的臉，大怒道，“你另有臉問我？你一個月讓我聾了多少次？就收斂不了了是麼？”

他總愛看如許的眼神，感覺很有味道。

偶有路人打這門前過，都行色倉促，低聲私語：“當初隻手遮天的丹氏如何被滅族了？”

他安靜道：“天山上有一蒔花叫夢魘，與古法相合，有存亡人的服從。我會把這株花帶返來。”

他叫寧寂。

他望瞭望皇宮更深處的藏書殿，轉頭神情非常顧忌和激憤，雙手一拱，朝著殿門道：“陛下，又是青上仙宮……當年堂而皇之脫手救走丹蓁姬，現在又為清查丹氏滅族本相幾次衝犯天闕。他們如許一而再地來去自如，到底把皇宮當何為麼了？！”

“啊？甚麼？”師叔睜眼，一頭霧水，卻伸手拍他肩膀，“你的‘當頭棒喝’練得更加爐火純青了，我很欣喜。”

他袖袍飛舞，負手而立，神情還是安靜，隻是目光觸及寧寂身上如火的紅衣時，眼底有些不平常，“本日寧公子倒比我更像新郎。”

他終究脫手，告結束殺人的人。仰躺在來者的馬背上山時，他對沉寂的山林道：“我隻承諾脫手，又未曾承諾拯救。何時脫手是我的自在，不是被仇恨的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