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那年夏季,約莫五歲的六姐兒,不知從那裡得來一顆鬆子糖,興高采烈地找到她。
“是潔淨的銀錢。簪子是當年你爹所贈,錢是這些年攢的。這幾個是幫雜院的嬤嬤丫頭洗衣補綴,賺來的。剩下是二女人當年出嫁,打發的喜錢……”
薛綏捏了捏荷包,將裡頭的東西取出來。
薛月盈卻分歧。
當年蕭貴妃從一眾閨閣裡挑中她,除了前朝後宮的勾扯,也因薛月沉雋譽在外。
“六姐兒,你,你喚我甚麼?”
麵前這雙眼睛裡,冇豐年幼時的巴望和要求,有的是一種陌生的沉寂,上位者纔有的沉寂。
嫁得也是最好。
“六姐兒……”
屋內女眷看著這風景,也不該理睬會,各自談笑去,隻將薛綏晾在一旁,好似冇有她這小我普通。
梨香院,快意將薛綏壓箱底的秋香色披襖拿出來。
八女人薛月滿也嘴快,“她還想要我的酴醾香呢,說酴醾和她們村裡的樟子樹一個味道。還偷偷擦我的胭脂,麪皮粗黑,塗了個大花臉,像極了戲台上的醜角。”
“我……我去求二女人。二女人麵冷心熱,是善心人,借她一身衣裳,猜想也是情願的……”
薛月沉含笑,“母親說她們做甚麼,mm們年事尚小,不過是見了些宮裡頭的新奇玩意獵奇罷了。”
“娘……”
說罷眼梢睨向薛綏。
薛月沉今歲二十有五,較之薛府做女人的時候,容色更權貴氣。
自此今後,她再冇喚過一聲娘。
薛綏眼睛有些發燙:“你上那裡去想?”
“大姐姐說到這裡,我便想起焦二家的話來。她們鄉間有個風俗,讓未出閣的姐妹在喜被上繡一對鴛鴦,今後伉儷定然和和美美……”
幾個女人一聽,便都笑起來。
說罷又謹慎翼翼打量著銅鏡裡那張淡雅的麵龐,問道:“女人,可要略施一點胭脂,稍作潤色?”
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銅板、一小塊碎銀,另有一支不知那裡來的銀簪子,已經曲折了,可見年事。
從老太太、大夫人、三夫人,到各房的姐妹,人手都有,那織錦綾羅,胭脂水粉,金飾玉器、筆墨紙硯一一鋪陳開來,一眼望去,可見端王府裡的繁華。
薛綏搖點頭,“寒酸些纔好。”
她很嚴峻,便是對著梨香院的丫環婆子,也一概點頭低眉。
她為本身的無能而慚愧,說著回身拭淚就要走,被薛綏一把拉住。
雪姬再也按捺不住悲慼。
一個本該寒微祈求,靠著她的庇護才得苟活的人,能夠與她安然對視了。
雪姬從屋外出去,臉被霜風吹得泛白,裹著一方青布頭巾,一身灰白的襖子上打著兩個不甚起眼的補丁,腳上一雙雲頭錦履,鞋麵上的海棠花,早洗得失了本來的色彩。
眾姐妹互換著眼神,都收了笑聲。
就算模樣生得周正,儀態又能好到那裡?她本來做好了籌辦,眼不見為淨……不承想,她言行舉止非常得體,對人疏淡了一些,但挑不出甚麼錯處。
“娘。”薛綏把她拉返來,按坐在火爐邊的杌子上,盯著她的眼睛道:“我不消華衣,不必配飾。”
她同顧介的婚事蹉跎幾年,上京無人不知。
六姐兒舉著鬆子糖立在北風飛雪裡,呆呆望著她,冇哭一聲,那小模樣卻揉碎了她的心。
薛月沉將帶返來的禮品,讓嬤嬤分發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