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才一進門，便聽瞥見暖閣臨窗的大炕上擺著的黑漆憑幾上搭著一對柔滑細白的玉足，右足上還纏裹著厚厚的紗布。

說著還把右腳舉起來晃了晃：“未幾吃點養養如何行，你個壞丫頭，莫非盼著我變成瘸子，我若瘸了，怕是隻能嫁個瞎子做老婆，那你可就隻能給個瞎子做通房啦……”

叛軍火線的奏摺火票俱是當日就批返，這會子看的是前兩日積累下的摺子。

李德全遂將手中的蓋碗交給乾清宮的宮女容瑾，回身回了西暖閣，見天子將手中的奏摺放開，抬手拿了狼毫小筆蘸飽了研好的硃砂，細細寫著批覆。

容悅忐忑不安地起家。現在還未入春，光亮如鏡的金地轉透過雙腳，涼意沁入肺腑，幸虧裙襬夠長拖在空中，能夠偷偷活動活動。

李德全正要扯嗓子通報，卻見天子擺了擺手，也偷眼瞅去，隻見躺在床上的女孩穿戴件略顯老氣的紫色衣裙，一手拿了塊點心吃著，一手端了本書看，活像個偷穿大人衣裳的玩皮孩童：“哪有嘛，你家女人我受傷了誒，受傷了懂不？”

天子素不擅飲，今兒藉著喜慶略吃了幾盅，乾清宮寺人總管早傳了資訊歸去，禦跑堂預備下醒酒湯呈上，方纔路上被風一吹，天子已散了酒意，略一擺手。

挨在塌前腳踏上做針線的小丫環答覆也不客氣：“女人，您如何還吃，那一大碟子鵝油酥瓤卷啥時候吃下去的？並且您……先把中間那一盤蘿蔔餅和蜂蜜紅糖糕吃了再說罷，府裡針線上的繡娘都說開年您的尺頭又長了，細心吃成廚灶上紀大娘那模樣……”

禮部侍郎出缺，天子曾於早朝命群臣保舉一人，現在摺子上來，天子看了結幾次蹙眉，提起硃筆在一本保舉詹事府詹事項景襄為禮部侍郎的奏摺上畫了個圈，寫了個準字。又寫道：命翰林院掌院學士陳廷敬教習庶吉人。

天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國事沉重，天子於保和殿賜宴朝臣，酉初時分時與鈕鈷祿氏一道送太皇太後回慈寧宮安息，便直接回了乾清宮。≧

天子笑了半晌，卻還是止不住，擺擺手叫跪了一地的宮女寺人免禮。

李德全便打眼色命人退下，又命尚衣的寺人服侍天子摘了東珠朝冠和朝珠，脫下繡龍紫貂披領，明黃色九龍十二章刺繡朝服，換上件明黃色天子萬年貢緞寶藍色馬蹄袖合領常袍，束了條同色萬勝錦紋嵌玉版的腰帶。

他自去擰了個熱毛巾把子遞與天子，道：“今兒個聖壽節，翊坤宮主子籌劃了一日，想必已回了宮，皇上要不要去瞧瞧？”

書罷，又瀏覽一回，提筆補了“數年以後酌量優用”幾個字，才合了起來，衝李德全道：“將這道手諭明日與批覆的摺子一同送交內閣。”

那邊廂朝霞已報了鈕鈷祿東珠，東珠忙整了妝過來，卻見天子站在門口。再一瞧躺在炕上的容悅，正悠哉地跟自家丫環逗嘴皮子，忙叱道：“容悅！”

天子唔了一聲，冇有言語，隻往臨窗大炕上看起奏摺來，李德全忙又命人加了兩支高高的九枝紋龍錫燭台，自拿銀釺剔亮。

天子抬一抬手，李德全忙親去打起東暖閣的厚簾子。

李德全連連應是，恰時紫檀帽架旁擺著的西洋自鳴鐘鐺鐺當敲了七下，天子抬開端來，左手搭腕活動著右手。

李德全忙趁著這空檔稟道：“敬事房的人來了，在外頭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