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曖抬開端來,紅腫的眼眶中沁著血絲,已冇了往昔的神采,但卻充滿了渴求。
伴著那陰測測的笑聲,馮正緩緩將兜帽罩起,遮住頭臉,卻步後退,回身走出牢門,如鬼怪般消逝在陰暗的巷中。
兩名宮人抬著放滿菜肴的小案來到榻前擱了,此中一人輕撩著羅帳,對內裡低聲道:“請公主用膳。”
他唇角顫栗,冷沉沉地瞪著對方,隔了半晌才強壓肝火道:“莫要自作聰明,朕就算將你碎屍萬段,諒皇妹也不會曉得。”
他說著向前兩步,湊到近前,唇角傾斜著笑道:“兒子曉得寄父現在恨不得將兒子扒皮抽筋,剁碎了喂狗,隻是……忠孝不能分身,自古都是這個理兒,在朝廷大義麵前,千萬躊躇不得,寄父疇前不也是這般說麼?兒子謹遵經驗,提及來也算是儘了孝道。”
不過才十幾歲的年紀,便能入司禮監坐上秉筆的位子,又成了天子近侍,這等位分光榮也算泰初爍今。
“把這兩個奴婢拉下去,實在打。”
高昶嘶聲低吼著,手上加力,五指墮入皮肉,見對方口唇微微張合,像要說話,但隻收回些“呃,呃”聲,麵上肌肉抽搐,眸光中卻仍不見半點逞強之色。
“遵旨。”
那同來的人也朝向牢門方向,抱拳打躬,直待那身影瞧不見了,才收了禮數,轉回身來。
這副笑容幾年來不知見過多少次,卻從冇像明天這般惹人重視,竟有種悚然之感。
隻是這般硬起心腸未免有些忐忑,看了看那跪著的兩人,咬牙道:“不必說了,現下我是不會吃的,你們就照這話去覆命,不消驚駭,陛下曉得是我說的,毫不會遷怒你們,快起來,去吧。”
徐少卿慘白的臉上抽了抽。
泰山崩於前而色穩定,道儘途窮時而身不平。
高曖不料他竟俄然本身來了,驚奇之餘,便將頭撇向一邊,不去瞧他。
他並不說破,點點頭道:“不錯,如此倒也算成全了你,今後得了聖心,老祖宗和我們這些人便都能夠作古了。”
馮正眼中閃過一絲對勁的笑,隨即又正色躬身道:“寄父這般說,倒叫兒子惶恐了。這天下事陛下的天下,端方也是陛下定的端方,老祖宗和寄父平常教誨兒子要儘忠主子,恪守本分,兒子時候服膺,不敢有忘。”
等了半晌,見榻上的人還是不該,兩人急了起來,雙雙跪倒在地,求道:“公主開恩,千萬吃一些,如果再不消膳,奴婢們便連這年也過不去了,求公主開恩拯救!”
徐少卿悄悄地聽他說完,悄悄一歎,淡然道:“說得好,既然如此,你我緣分已儘,也冇甚麼可說的了,你去吧。”
徐少卿“嗬”的一笑,隨即眉間微蹙,像是牽動了傷口,低聲哼了哼,又道:“這恐怕便是陛下一廂甘心了,公主如果見不到臣的麵,隻怕是甚麼也不會信的……”
此言一出,高昶頓時語塞,顯是被他說中了。
那略帶稚氣的臉上一派陰鶩,嘻嘻笑道:“寄父慢些說,莫牽動了傷處。”
……
“嘿,陛下不馬上下旨殺臣,恐怕不但是有話要說吧?”
暗室昏昏,那雙眼狹成一線,重傷之下仍舊眸光凜冽,沉寂中帶著不成輕侮的倔強。
高昶見她開口說話,心頭一喜,麵色也稍稍和緩了下來,何況又是除夕之夜,圖個吉利,也不肯與兩個當真,當下朝身後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