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玠的聲音有幾分斷斷續續，是過了好一會，他才止住了咳聲。他把身上的大氅又攏緊了幾分，才往那處看去。半空當中綻放殘暴煙花，映托著這無邊繁華之景…他悄悄合了閤眼，掩下眼中的情感，到底還是捨不得。

他先前吃過酒，白玉臉上帶著幾道紅痕，身上也繚繞著多少清冷香，聽著她的話便又落下一笑，柔聲而道：“那我再與你說一遍，可好？”

已是元康九年了…

星月當空，他回身往外走去，玄色大氅在這夜色中劃出一道又一道墨痕…而那無邊繁華，皆被他掩於身後。

恰好自從見到她後…

走吧…

王昉還是背對著他站著，她看著院中梅樹上的幾點紅梅，微微垂落的幾分眼瞼一動：“我聽全了，父親夙來便是個不端莊的，你莫聽他胡言。”

子不時分。

如果他不管不顧站到她的身前，怕是更該討厭他了。

他乃至想過, 就如許，就在如許的日子裡, 走進王家, 走到她的身邊。

程愈的聲音有幾分輕：“可我卻當真了。”

她未曾說話，還是握著暖爐往前走去…

她會有甚麼樣的反應？

程愈轉過身，他看著王昉，眉眼含笑：“是我。”

“表哥——”

“啊？”

…

王珵半掀了簾子走了出去，身後跟著程愈幾人，現在正笑著看向王昉而言：“為父竟不知陶陶有如此觀點？”

如許的日子於他而言, 本應當如平常普通，如這十數年裡的每一日普通…坐於府中, 受部屬賀拜，享絲竹之聲, 或是抱一罈陳酒，夜寐不知。

恰有風吹過，擊亂了王昉腰間的玉環香囊，聲音清脆入耳，使得她未曾聽清程愈那一話…王昉伸手撫平了玉環，待這一陣清脆的聲響疇昔，她方問：“甚麼？”

衛玠展開眼，他的麵色已規複昔日模樣，眼中也再無一絲情感。

程愈眉眼暖和，笑著說道：“那日書房…”

簾起簾落，倒是白芨與青黛領著幾個小丫環在八仙桌上布著消夜果，消夜果是為了除夕守歲、打發早晨閒暇光陰備下的，模樣精彩、種類之多…有十般糖、澄沙團、蜜薑豉、皂兒糕、小鮑螺酥、五色萁豆、炒槌栗、銀杏等品。

王昉由虎魄扶著往有容齋走去，現在時候已晚，長廊外頭也隻要三兩仆婦當著值、掃著地，瞧見她過來便忙打個見禮問個安。

掩於心中的巴望和懷念，竟如雜草叢生，抵當不住。

虎魄手中握著琉璃燈籠，瞧見前邊有一道黑影，她是拉著王昉先停下了步子，才抬了燈籠照去，待瞧清身影，她是一愣，呐呐問道：“表少爺？”

相較皇城中的熱烈繁華, 這兒卻顯得有些寥寂，在這無邊夜色與燈火當中，唯有多少絲竹之聲穿過北風傳至四周八方。而本應當坐於府中，受部屬賀拜的衛玠卻單獨一人負手站於這角樓之上。

那會，她隻感覺，這人間再繁華的景色皆不如他那一雙和順笑眼。

王昉低著頭正拿著剪子剪窗花，聞言是側頭朝白芨那處露個笑：“白芨姐姐也去吧，母親這處有我們不會有事的。”

“無妨——”

實在站在角樓之上, 望眼四下, 這金陵城中的景色又有甚麼分歧？

待虎魄退去…

他搖了點頭，唇邊溢位多少無法的笑：“走吧。”

“我不過是從書中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