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一穿利市賤，親手砸了一隻石家經心儲存了多年的成窯青花碗。

若依胤禛的脾氣，豈有不吹鬍子瞪眼標？

石大娘說著，話語裡俄然帶上了點兒鼻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內裡出來人請楊石兩人出來。石詠不敢明目張膽地東張西望，隻能用餘光瞅瞅，見這翼樓裡陳列簡樸，有案有架，架上磊著滿滿的書籍子，看著是個外書房模樣。除了陳列以外，這書房裡還模糊約約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叫人聞了，內心的燥氣垂垂去了很多。

“成窯的碗？”鬆竹齋的伴計還未怎地，掌櫃聞聲這話，已經忙忙地從櫃檯裡出來，“你要補成窯的碗？”

“哦，你問大漆啊！”店東搖點頭, 潔淨利落地答覆，“冇有！”

他從速搶過一片碎片細心打量，敲碎以後更見那隻青花碗胎如薄紙，釉美如玉。

“……看這征象，許是我不久也就跟隨他爹去了。”

他纔剛一睜眼，就看到一名三四十歲的婦人托著一碗藥汁，立在他麵前，眼中盈盈含淚，低聲輕呼：“詠哥兒，詠哥兒，喝藥了！”

隻是這話他不敢明著說出來，說出來，保不齊就被人當個妖怪在火上烤了。

——用大漆修補，的確能將瓷器複原，隻是裂縫處會有較著陳跡，不敷美妙。

石詠絕望不已, 他已經連續問過這條街上十一間店鋪了, 都冇有。

背後冷不丁冒出一句, 石詠轉頭去看, 卻辨不出甚麼人在說話，倒是好些人都瞧著他。

胤禛本來胸腔裡另有半口悶氣的，見他乖覺，這氣也平了，當即一回身，指著桌上一隻錦盒，問：“將這對碗送去十三弟府上，曉得該說些甚麼嗎？”

如此反幾次複，夢夢醒醒，真真假假……待到石詠完整復甦，他已經垂垂接管了實際——他的確是“穿”了，穿了以後，還是姓石，叫做石詠。當初那位抱著他哀哭不已的婦人，不是彆個，恰是他的親媽石大娘。

“亮工”是年羹堯的字。石詠曾聽母親說過，二叔石宏武與年羹堯有同袍之誼。隻冇想到過年羹堯竟然向雍親王提過他們這一家子。石詠想起雍親王和這位年大將軍的乾係，內心頓時喜憂參半。

“不止如此，”石詠淡淡地說，“我不但要將這碗修補成原狀，我還要化殘破為唯美，讓那隻成窯碗成為人間獨一無二的絕品。”

“哐”的一聲，那隻青花碗碎成幾片。

想到這裡，胤禛當即收了肝火，語氣裡不帶半點情感：“你是石宏武的侄子？”

這間暗淡的小寢室裡，隻要那名婦人抖了抖，顫聲呼了一句：“詠哥兒！”隨即抱著他開端痛哭。

“詠哥兒，”剛纔那間鋪子的店東大叔俄然撂動手中的活計走了出來，“你要找大漆做甚麼？”

對楊掌櫃而言，石詠是他帶來的人，雖說不過是個籍籍知名的小子，雍親王不喜便罷了，可萬一遷怒到他楊鏡鋅的頭上就大事不妙了。

聽石大娘這麼說，石二嬸趕緊低聲相勸。

石詠已經探聽過，眼下恰是康熙五十一年春季, 街麵上的人服飾打扮也印證了這一點。石詠隻顧著留意旁人的穿著，乃至走路的姿式，冇曾想被他打量的人不樂意了, “哼”的一聲, 一甩袖子就走。留下石詠一個，持續衝旁人微淺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