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詠呆了一陣,俄然問:“你能看得見?”
因而石詠謹慎翼翼地又問:“還是該稱呼您,武後孃娘?”
石詠鬆一口氣——本來這賈璉隻是談笑。
賈璉卻笑:“‘它’既然不能開口說‘不是’,那天然我說它是它就是了。”
石詠聞聲寶鏡這麼說,竟由衷感到一陣欣喜。
“不,直到我被人封印。”
石家的確不敷裕。不過石家因有兩位女性長輩悉心照顧著,到底清算得整齊高雅:窗上糊著竹棉紙,窗前的小桌上供著一隻牙白釉的粗瓷小瓶,瓶裡養著一枝剛開未久的紅色梨花。石家哥兒兩個各自的榻上,被褥都是陳年舊的,被頭上有一兩處補丁,可也洗得乾清乾淨,整整齊齊地疊著。
賈璉點點頭。
一向住在鏡子裡的武皇,難不成是個千大哥女鬼一向附身在鏡子上?
“這單隻是脩金盤的破鈔,阿誰木瓜我還未細心看過,冇法兒給璉二爺把本錢都細算出來。”
“娘,二嬸,我現在能掙錢了。弟弟上學的束脩,隻要我勤奮些,鐵定能掙出來的!”
水銀是金的媒介,這鎏金的工序必須用到這東西。石詠想想水銀的毒性,冷靜地又給本錢裡加上了口罩的錢。
鏡子裡的女聲垂垂顯出幾分沉鬱。
石喻在椿樹衚衕的頭一天明顯很高興,被石詠牽出門,就嘰嘰呱呱地說著學塾裡的新奇事兒。
還冇等石詠接茬兒,那金盤裡俄然有個沉穩的女子聲音在問:“趙飛燕又是何人?”
賈璉卻不肯拿歸去,說:“好兄弟,你如果真能修了這兩件器物,這身價就是千兩千兩地漲。你這是在替哥哥我省錢!”
賈璉做事利落、脫手風雅,內心也還是打的一把好算盤。
“您……是一向在這鏡子裡麼?”
他一手指著石詠托著的錦盒, 錦盒裡盛著的天然是那副金盤。
石大娘剛纔是明顯聞聲兒子在屋裡說話的。現在他開了房門,石大娘卻見到屋裡還是那副老模樣,石詠和喻哥兒兩人的床榻一橫一豎地貼著牆根兒。石大娘天然忍不住說:“奇特……莫非是娘年紀大了,聽岔了?”
籌辦事情伏貼,石詠就從賈璉給他的錦盒裡取出了那隻號稱是趙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他事前細心看過,曉得確切是銅鎏金工藝,隻不過天長歲久,大要的鎏金已經脫落了很多,暴露內裡的銅胎,銅胎上則有青綠色的銅鏽遍及。石詠花了很多工夫,將大要銅鏽和各種雜質一一都去了,才氣得窺這隻盤子的全貌——
接下來石詠就去找李大樹,要請他幫手拉風爐,並借坩堝一用。李大樹接了石詠的二兩銀子,二話不說就應了。石詠還送給李大樹一隻口罩,讓他戴著,免得他吸入揮發後的水銀,李大樹卻嫌他婆媽,不肯戴。
這時候石大娘站在屋外,拍門問石詠:“詠哥兒,你這是在與誰說話呢?”
“直到你碎成兩半?”
石詠終究想起來這茬兒。
話說,他畢生苦苦尋求的,不恰是這個嗎?讓那些被破壞的老物件兒重見天日,讓後代的人能聞聲這些器物所傳達的心聲……
“兄弟, 你捯飭這兩件器物,要花多少錢?”賈璉斜靠在劈麵椅背上,隨口發問。
“實在我,隻是一麵鏡子……”
趁弟弟去學塾上學的時候,他獨個兒在家完成了這道工序。